江娑月手上这本棋谱乃是何骏驰所赠,自从上次在江何氏家中与何骏驰见过一面后,何梦琴好几次托人送了些礼物给自己,或是自己跟她提过的想看的书籍,或是技艺精湛可供参考的绣品,或是时新精巧的小顽物,这本棋谱便是其中之一。
虽是送来的东西是托了何梦琴的名义,但江娑月每每打开,里面都附带一张纸笺,上面寥寥数语满载着深深的关怀,虽并未落款,但那铁画银钩的笔迹绝不是女子能写得出来的,江娑月心知应是那何骏驰的手笔。
她虽感念他一腔赤忱,又怕叫人发现了惹上麻烦,每每看过都赶紧烧掉,托人带话回去让他不要再送了。可是隔一段时间就又会有东西送来,真叫她心惊胆战,生怕叫江田氏发现了,发落她一个私相授受。
她心中是既感动又无奈,感动的是何骏驰待她的一片真心,只消看每次送来的东西就知道了,件件颇费心思,直送到她心坎里去了,加之那少年的真挚情谊、拳拳爱慕跃然纸上,怎能不让她为之感动。感动之余,却又气恼这个少年行事莽撞欠考虑,他或许只是想表达一片深情厚谊,却从未考虑过会给她带来多大的麻烦,甚至在她婉拒后依然我行我素。
或许是他无法体味自己身为庶女的小心翼翼,或许是他将自己的回绝理解为客气,何骏驰到底一番好意,让她无从怪责。可是,她的苦楚又实在无法对他言明,每每收到东西时担惊受怕多过惊喜感动,实在是百感交集。
江娑月看着棋谱,心中思虑的却不是棋路。比起萧彦,何骏驰的条件更与她匹配,她也确实曾经想过将之作为自己的第一选择,让进宫的打算退居一步。可是方才受了江皎月那一巴掌,她的心里涌起浓浓的不甘和愤懑。
她若能嫁进何家确实是逃出了江田氏的手掌心,可宁姨娘和江庆晖还要在江田氏眼皮子底下过活。宁姨娘等人待她这样好,让她撇下他们,她实在过意不去。可是,何家小门小户,能对宁姨娘他们有什么帮助!她能让江田氏忌惮自己的身份,对宁姨娘二人客气些吗?不能!将来她能站出来替他们说上一句有分量的话吗?也不能!
此外,江皎月以后应该会嫁得不错,两人的身份依旧不可相提并论,到那时便是像今日一样挨了江皎月一巴掌,她也只能暗自忍下。她已经忍了这么些年,若还要继续忍下去,若连一心待自己的人都护不了,这日子还有什么意思!
摇曳的烛光之下,江娑月静静地阖上了棋谱,光影交错下的面孔不带半丝情绪,只那黑色的眼眸瞳色幽幽,深邃晦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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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娑月这才刚收好棋谱,珍珠便已回来了,宁姨娘竟也跟着一起来了,想是听说了江皎月打她的事情,放心不下。
宁姨娘疾步走到江娑月面前,见她一边脸颊果然红肿得明显,心疼地掉下泪来,问道:“方才可用热水敷过了?没敷的话赶紧叫人去打水。”
江娑月笑着安慰她:“娘亲,不碍的。桃儿已经去打热水了。”
宁姨娘心疼道:“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啊,娘心里实在难受,要不是娘的身份不好,又怎会连累你被人欺负。你这样的乖巧懂事,若是投生在别人的肚子里,一定早就过上好日子了。”
“娘亲可万万不要说这样的话,要是没有娘,又哪里来的女儿呢。”
宁姨娘听她劝慰,心中是既安慰又心酸,又道:“我带了消肿的药膏来,你一会好好擦擦。”
正说着话,桃儿已经打了热水回来,和珍珠一起伺候着江娑月净了脸,敷了好一起子,这才上了宁姨娘带来的药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