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江田氏的春风得意,江范氏则像霜打的茄子,也难怪她会如此,妯娌之间暗暗较劲世所平常,她素来自觉家世丈夫样样不如自家嫂子,如今又见大嫂的儿子有了出息,自己儿子到现在还未中举,心中不免嫉妒吃味。再加上那原本让她十分得意的娘家侄女,也没有如她所愿步步高升成为娘娘,只刚从才人升上贵人,便无端端在宫中香消玉殒了。一个小小的贵人的死,在那深宫之中可谓半点不起波澜,宫外的范家甚至无从得知死因,却因此更加诚惶诚恐起来,唯恐自家姑娘是得罪了宫里哪位贵人,生怕会迁累范家。这连番的打击下来,江范氏便是再敷上几层粉,脸色怕是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江娑月见了江范氏的脸色,知道她心中不快的原因,她早先就得知了那范家女儿身死宫中的消息,但这并不会让性格坚韧的江娑月退却,因为她根本没有退路,她只是在心里告诫自己,帝王之幸便是如此,今日捧你上云霄,明日或许就叫你死无葬身之地。唯有靠自己一步步爬上去,哪怕不择手段,也要求得自保之力。
这厢江娑月自顾想着心事,那边江何氏正在暗暗打量她,她见江娑月虽年齿尚稚,却蛾眉敛黛,青丝凝墨,俏脸匀白,柔婉安静地低着头,嘴角一丝浅笑,映着窗外照进来的日光,当真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
她心中暗自点头,想起娘家的小侄子,脸上浮起一丝满意的微笑,用半开玩笑的语气向着江田氏,道:“你家六姑娘真是越发好看了,瞧瞧这模样俊的,啧啧——也不知什么样的人家有福,能娶到这等才貌的姑娘。这要是还没许人家,不如许给我家好了。”
江田氏心中登时有些不悦,江家这位堂亲现任官职不过是个从五品员外郎,她自是瞧不上这等门第,却也不喜江何氏当着她的面这样夸赞江娑月,面上却不显,只笑道:“嫂子快别拿六丫头逗趣了,你家那两个小子大的已然成亲,小的不也定了亲么。”说到这里,她心中有些恼怒,她这堂嫂莫不是想要给家里小子讨个妾吧?还真是敢张嘴,这六丫头在她眼中虽是合该作妾的命,却也不该去那样不济的人家,去那样的人家还有什么用处!
“我家那两个小子哪有这等福气,没的平白委屈了这么好的孩子。是我娘家一个侄子,我瞧着两个孩子都很不错,有意做这个媒罢了。”江何氏说的正是她娘家弟弟的小儿子,如今十四岁,读书很是用功,现已中了秀才。她见江娑月样貌不俗,举止得体,瞧着与娘家小侄很是相宜,这才起了做媒的心思。且她心中存着另一层打算,她娘家家世不显,若是能聘得户部侍郎家的女儿,即便是个庶女,只要攀上这一层关系,将来也定会对小侄子出仕有所助益。只是她现下动了心思,却并未和娘家弟弟、弟妹商议过,便不好把话说得太满,只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应对着。
江田氏心中冷笑,何氏那娘家的情形她哪里会不知道,这六丫头她留着还有用处呢,哪里肯轻易许出去,便也含含糊糊道:“六丫头年纪还小,还早呢,以后再慢慢看吧。”
江娑月对江何氏的情况也有所耳闻,隐约知道她娘家兄弟官职不高,但总还是个正经富足的人家,听她的意思是聘作正妻,也算不错的出路,只是江田氏恐怕不会乐意,只需听她方才流露出来的意思,便知道是不想答应了。
她心中暗叹,江田氏果然不会轻易放过她,不过她也早有心理准备,倒也谈不上失望,遂也收敛心思,听她们相互客套,闲拉家常。
过了一会,江皎月姗姗来迟,想是梳妆打扮颇费了些时光,但见她一身蜜桃色银线绞珠勾百合花的潞绸衣裳,头上插戴并不华丽,眉目却细细描画过,脖子上挂着一串珍珠项链,珠子个个饱满圆润,发生淡淡的光晕,衬着白玉一般的脸颊,更显粉嫩娇妍,明媚脱俗。
不多时,前头陆陆续续来了好些人,江田氏自去迎接,让江皎月带着众闺秀去园子里逛一逛,江如月和江娑月姐妹作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