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不见星光,更不见银月,只有沉默的,浓重的黑,一如桃夭现在的心情,无悲无喜,冰冷的拧成一团,堵闷在胸口,难以排挤出来。
她乖乖的窝在娘亲的怀里,从缝隙里冷眼看着周围,燃着的火把散出点点微光,只可惜映不进这群人的眼里。不,它们是一群野兽,是一群恶狼,那眼里冒着的寒光早已映照出他们的真心,领头的野狼也已经毫无遮掩的露出狰狞的脸孔,嘴角獠牙银白,不耐而焦躁的刨弄着脚下的泥土,等待瞅准了时机一扑而上,咬碎猎物脆弱的喉咙,生撕活吞,血肉弥漫,只为果腹!
妇人早已惊得失了神智,不清不醒,恍恍惚惚,双臂却依然紧紧地搂着怀里的桃夭,断断续续轻声安慰着,“乖,小水,小水不怕,娘亲在。”
只要桃夭稍微动一动妇人便惊得手下更加用力,近乎钳制的力道,虚弱不安的模样让桃夭又心疼又愤怒,展开双臂环抱住妇人想给予她温暖,转过头,碍事的刘海被蹭到一边,毫无遮掩之下,她对这个男人的憎恨、嗤笑和蔑视全部展露在男人面前。
男人皱眉,虽然自己向来不重视这个女儿,但自己可是她的父亲,她这样的眼神,这么放肆无礼,她怎么敢?!
心头火起,又想起神婆的话和现在都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宝贝月儿,男人咬咬牙,忍下了这口气。
不一会,人群吵杂而向着两边散开,一位老者在一个年轻人的搀扶下,步履蹒跚的走了出来。
“哎呦~这是做什么?大晚上的就急巴巴的把我一个老人家叫到这里,要折寿的呀,折寿的呀。”
男人连忙上前施了一礼,恭敬道:“您是一村之长,又是这村子里唯一会动笔杆子的,所以这般晚了还要劳烦到您实在是有要紧的事要拜托您......”
“......麻烦您做个见证,替我写封休书。”
坐在凳子上的老者闻言,不慌不忙的拿出随身的烟杆子装满一袋烟,点上,吸了两口,仰头吐出白色的烟雾,缭绕迷蒙之间看不见老者的神色,只听得有些苍老的声音,像锈了多年的废铁相互摩擦发出的,有些刺耳,有些冰冷。
“这休书可不是说写就写如儿戏一般,你要休掉你的妻子,总要有个理由的吧?”
男人沉吟半晌,想起这么多年与妇人在一起的时间里,她总是默默地帮他操持打理着家务,井井有条,令自己没有后顾之忧,再苦再累亦无半分怨言。纵自己对其无意,也不得不说她是个不可多得的贤妻。如果没有遇见月儿的话,自己或许就会一直和她如此相伴下去。
“......妇人所犯......乃七出最后一条,‘窃盗’!”
“哦~原来如此,窃盗乃是妇人悄悄独存自己的钱财,如此,却是有失礼法呢。不过你要休妻,你这两小儿又该怎么分?”
男人有些心虚的躲开妇人望过来的不可置信的视线,对着老者道:“孩子随我姓自是我家的种,万不可流落到别人家去,所以我要这两个孩子,此外,休书一立,她便是外人了,也莫再管我家的‘家事’,以后还是不要来见两个孩子了!”
自男人提出要休了她,妇人便一直恍恍惚惚入赘梦境,呆滞的看着周围乡民围挤在自己门前,呆滞的看着那火光摇曳,似梦似幻,直到看见老者,直到听到男人说着自己犯了七出之条,白纸黑字,上唇碰下唇的功夫,就这么轻易的将自己的‘罪名’定下。
男人半分情面也不讲,甚至为了断她的念想,提出让她永远都不要见孩子的要求!她的乖女儿,一直窝在自己怀里乖巧懂事,喜人难耐的一小团马上就会被人用冰冷的利刃划开皮肤,割肉取血,没有人帮,那么绝望,怎么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