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清俊只觉得脑袋“嗡”一声,母亲这样的回答,那表明祖母真的丧心病狂,为了所谓杨氏、萧氏的前途,在干被人唾弃的勾当。
“她,她怎么可以这样?”杨清俊喃喃地说,“纵使是有过节,也是一家人的事,若是牵扯了外人,便是万人唾弃之举。难怪,难怪父亲这样,这样生气。”
杨清俊顿时瘫软在地,呆呆地坐着。
“祖母,父亲,母亲,你们莫要这般失魂落魄。”杨宏从屋内走出来,一直咳嗽。
“宏儿,你怎么来了?”萧玲玲赶忙起身扶住杨宏。
杨宏摆摆手,说:“母亲,不碍事。我只是过来瞧瞧,还需要准备些什么,却不料祖父在生气。”
“你,你听听见了?”萧玲玲问。
杨宏点头,却又说:“你们莫要这般失魂落魄。为今之计,祖父将太祖母软禁。而祖父迟迟没有上任扬州,想必就是在竭力地弥补这件事。而且,祖父方才提到萧氏。那想必萧氏也参与其中。祖母和母亲还是划清界限才行。而且,这件事切勿向外人道。”
“宏儿所言甚是。”大夫人亦是点点头。
“那这周围大凡听闻此事的丫鬟婆子小厮,该尽快做个了结。”杨宏很冷静地说。
大夫人一愣,萧玲玲点点头,说“这件事尽快办。”
“另外,此次,祖母悄无声息地请了各路僧道入杨氏,怕不仅仅是给太祖父做法事道场那么简单。祖父将之软禁自有主张。我们大房是一家人,自是该团结一心,莫要自乱方寸。再者,这杨氏与萧氏到底有多少人与祖母是一道的,我们亦不知晓。如今,还是不要声张才是。”杨宏缓缓地说。
他期间咳嗽了好几次,萧玲玲热泪盈眶,觉得自己的儿子真是长大了。
“嗯。”大夫人点头。
杨宏忽然站起身来,很严肃地问:“祖母,母亲,宏儿斗胆请求:若你们从前与老夫人一道,如今还请为了杨氏族人,为了大房息心。”
“宏儿,你信不过祖母么?这么多年,我只求神拜佛。”大夫人叹息一声。
“祖母,宏儿自是信得过你和母亲。但方才听祖父的口吻,你与母亲定然也是知晓一二的。”杨宏继续追问。
大夫人垂了眸,道:“知晓一二而已。”
“那就与祖父说那知晓一二。”杨宏整个人严肃起来。
萧玲玲摇摇头,说:“那一二已挖不出什么了。先前,是你父亲的小妾,已自尽。而后是芳姑姑,如今已被六房处置。其实,六房这一次也是太着急。搞不好,日后还会扣上杀人灭口的连坐罪名。”
“什么?芳姑姑她竟然?”杨宏紧张起来。
“你也莫要紧张,你也不瞧瞧六房都是些什么人。就丫鬟小厮都不是省油的。”萧玲玲安慰。
杨宏忽然脸色惨白,点点头,说:“是啊,丫鬟小厮都不是省油的灯。”
“宏儿,你可是哪里不舒服?”大夫人关切地问。
杨宏摇摇头,说:“我没事。只是瞧瞧你们准备妥帖了么?我也想与祖母说说体己话。”
萧玲玲这才说:“都准备妥帖了。我先带你阿爷瞧瞧身子。”
萧玲玲一边说,一边扶起杨清俊。杨宏摇摇头,说:“阿爷无甚大碍。祖父总是有分寸的。你还是先处理方才那些丫鬟婆子们吧。”
杨清俊一怔,只觉得自己这儿子真是薄情得可以啊,同时也觉得自己儿子说得很是在理,便对萧玲玲说:“处理得干净些。”
萧玲玲点头,杨清俊便说回去修养了。此番这屋内只剩了大夫人与杨宏。
杨宏压低声音,看门见山地问:“隋帝幼孙皇室女都在突厥吧?”
大夫人惊讶地看看眼前的病弱少年,从襁褓里睁眼开始,就哭得气若游丝,她心疼,遍访名医,却也没想过他会活着,且能活到现在。这杨氏宅院里,曾经没有人当他是个活人,都在瞧着他什么时候死。可如今,这个成天关在一方天地里的少年,竟然在询问这些机密且核心的事。
“这,你如何得知?”大夫人很是疑惑。他足不出户,就在那一方天地。
“这不是什么密闻。刘大夫平素为了给我针灸用药,可是各种手段都用了。包括讲述这天下各种事情。”杨宏缓缓地说。
“刘大夫是个好大夫!”大夫人兀自点头,手中念珠拨弄着,心里却是觉得惭愧,自从见识过这孩子吃药的痛苦后,她再不敢看第二次。
“嗯。因此,此次上长安,刘大夫与我们同行。”他说。
大夫人点点头,说:“你这身子骨,应该有大夫同行。再者,他是王大夫的师弟,这是最好的。”
“九姑姑,她,她也有派人过来,说是王大夫的徒弟,协助刘大夫照料我入长安。”杨宏有些不自在地说。
“嗯。你入了长安,好好养病。若是有拿捏不定的事,便问问你九姑姑。”大夫人叮嘱,随后又想起在夜宴上的事,便又说,“但凡要懂礼数。你虽年长你九姑姑几岁,但她是你长辈,切不可失了礼数。”
“祖母放心,宏儿明白。”杨宏乖巧地回答。
大夫人叹息一声说:“此番你们入长安,你最担心的就是你父亲。这长安鱼龙混杂,不是我们这高墙深院能比拟。”
“祖母放心。父亲也自有分寸。”杨宏不想谈父亲的事,径直强行转了话题,继续问,“祖母,临行前,孙儿就问你一句,古往今来,你可见过夕阳西下几时回?败了的花重新开?”
大夫人一怔,杨宏已经拱手告辞,说明日一早就出发,就不来与祖母单独辞行了。
大夫人怔在原地,琢磨着杨宏这句话,顿时觉得自己念佛许久,见识倒不如十来岁的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