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随时将你踢走。”江承紫说。
“九姑娘,小的,做错了什么吗?”张妈很委屈地问。
“看起来没错。只不过,错在根本。再说,你以为我要把你发卖出去,还会找不到名目?这世上,欲加之罪,又何患无辞呢?”江承紫笑呵呵。
“九姑娘,小的,小的兢兢业业,一定不会做损害杨氏六房的事,求九姑娘让小的留下。”张妈语气里带着哀求。
她到底还是有些害怕了。虽然自家公子说过,九姑娘为人其实很良善,只要不损害六房利益,伤害她爱的人,她便不会下狠手。可是,她在六房的这些日子,亲自见过九姑娘的手段,那一桩桩都是不惧任何血腥的雷霆手段呀。
她在张氏,不过是个普通内宅护院婆子,在蜀中张氏七姑娘房里做看门。身手也算一般,在张氏一族众多内宅婆子中是再普通不过,就算在各个姑娘房里也是没有什么管事的机会。
因着机缘巧合,公子觉得她机警,便让她设法入了杨氏六房,帮助六房管理一下那些奴仆,也处处留心护着九姑娘。
入了杨氏六房,六房的人皆和善,对待下人也极其友善。她甚至因能力比别的婆子们出众,而被夫人破格提拔,开始管事。
后来,主人家升迁要入蜀中,公子自然是希望她跟着,但公子也是和善之人,尊重她的意见。她家人早就不在了,在张氏也就默默无闻,这一番若是跟着杨氏,就能去长安看看。
长安啊,她若在蜀中张氏呆着,怕就算七姑娘嫁到长安,她也未必能跟去。
所以,她就毅然生死都跟着六房。刚入了弘农,时夜,公子的人就出现了,说六房这一晚会不太平,必须要全心全力地护着九姑娘。
恰巧六夫人也像是觉察到了什么,吩咐张妈带人加强内院的警戒。两位主子的吩咐都是一致的,张妈更是感觉肩膀上的担子重,从日暮黄昏开始,她就像是瞪着眼睛瞧着耗子出没路径的老猫,一点也不敢松懈。
“哦?留下?你说个理由给我留下你,好不?”江承紫唇边一抹笑,那笑明明很明媚,但在这春日暖阳里,张妈只觉得浑身凉飕飕的。
她不由得跪在地上,低垂着头,哀求:“九姑娘,求你,求你让小的留下。”
“我为何要留一个对六房有二心的人?”江承紫反问。
她沉了一张脸,脸上的笑隐去,施施然站起身,负手而立,瞧着跪地的张妈。
张妈听九姑娘这么说,便知晓九姑娘怕是知晓了她背后是有别的主子的,进六房也不是表面那么单纯。可是,当初,她忘记问自家公子,既然是去保护九姑娘,若是九姑娘发现她的身份该怎么办。如今,公子不在身边,她不知该怎么说。
而且,公子虽是下一任的族长,但一直不在蜀中成长。她并不清楚公子的秉性,若是她贸然说出公子的事,公子会不会要了她的命。
在宅门内成长的她,从小就知晓宅门内,违背主子被处死的人多得很,尤其是她这种奴籍的人,跟一件物品没什么区别。
因此,她沉默了。
“你说不出理由,我明日就让人把你发卖出去。”江承紫再度给她施压。
其实,她不是非得赶尽杀绝,但在弘农杨氏的这些日子,她深切地感受到家里的奴仆是最能潜藏危险的地方。若是奴仆有二心,或者不够谨慎,会给主人家带来灭顶之灾。宅门内部,做很多事,总是要用人,而这人必须要知根知底,品行端正,对主人家忠心耿耿。像张妈这种办事能力还不错,但是怀着别的目的来到六房的,即便现在没有对六房不利,难保他日杨氏与她真正主人的利益发生冲突时,她不会对六房不利。
六房马上就要入长安。在长安,因为长姐要嫁给太子做侧妃,她与蜀王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而父兄皆要入朝为官。各房势力的谋算与拉拢,还有暗地里使绊子的,想必会特别多。
若是一不小心,六房就可能万劫不复,遭遇灭顶之灾。到时候,很可能六房上上下下,包括奴仆们都不一定能活命。
“张妈,你入六房以来,所作所为,我亦看在眼里。确实办事妥帖,兢兢业业。我很欣赏。”江承紫见她不说话,便缓和了语气径直说。
“小的多谢九姑娘肯定,还请九姑娘留下小的,小的定然会兢兢业业,不会做有损六房的事。”张妈还是伏在地上。
“但是,张妈,六房这大船,容不得一小蛀虫。若是我今日姑息你,难保你不会在关键时刻,为你的主子打算,将我六房这艘船直接掀翻。”江承紫说到后来,蹲身下来,小小的手掌在张妈面前狠狠一收。
张妈只觉得心都被这一收捏碎了似的,身子颤抖起来。
“我说得这么明确,知道我的意思了吧?”江承紫低声问。
“小的,小的明白。只是——”张妈此时再也说不出要呆在六房的话来了,因为九姑娘说得在理,说得很明确。连张妈自己都没办法保证,若是有一天自家公子要跟九姑娘为敌,自己到底听谁的。
若是他们彼此成为敌人,自己偏向谁都是背叛另一个。那时候,夹在他们之间的自己才是最悲惨的一个吧。
张妈从前从来没想到过这一层,她只单纯地觉得公子要保护九姑娘,便不会伤害九姑娘。可是,她忘记了这世间的事,从来没有什么是绝对的。若是有朝一日,杨氏与张氏的利益冲突,作为张氏一族的人,她真的能不出卖杨氏六房吗?
她问自己,内心的答案是:不知。
“张妈。”江承紫站起身来,喊了一声。
“小的在。”张妈打了一个激灵,只觉得这日光没一点的温度,浑身止不住颤抖。
“你我主仆一场,我方才与你说的话,你好好想一想。我给你一刻钟的时间,你再来告诉我你的决定吧。”江承紫叹息一声。
平心而论,张妈这大半年可没做什么对不起杨氏六房的事,她也真不能做得那么狠毒,让人将她发卖出去。奴仆一旦被发卖,基本就是做了忤逆或者有损主人家的事。就算有人肯买,都不可能有多好的命运。
“是。”张妈还是跪在地上。
江承紫朗声喊:“阿碧,来收拾一下茶具,一刻钟后,让张妈来书房见我。”
阿碧应声过来,江承紫伸了伸懒腰,入了书房,将窗户打开,铺开上好的清江白,狼毫小毛笔,开始落笔写了一段话本子,写的是那千古一帝的传奇。
但虽说是传奇,江承紫写得又不夸张,并没有神鬼之说皆有,只是一段一段的演义。将从小就听得耳朵起茧子的唐初故事大多数都移花接木放到了李世民身上。
呵呵,甭管你是谁想要捧杀我,敢借帝王的手,就该为此付出代价。帝王岂能是可作为借刀杀人的刀?相反,帝王则是可以捧的,让百姓知晓君王恩泽,君王英明。呵呵,这是政治需要,更是让江山稳固的大好事。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这等大好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