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裴颐华为一方帕子急成这样,像这等绣了闺名在上头的贴身之物,遗落在外就是祸端。濯月潭又临近广阳宫,被人在此拾去,裴颐华脸上也不好看。
在后宫之中行事谨慎些,绝没有错。
起身目测丝帕与游廊的距离,浅夕暗忖,若是有一竿竹枝,站在石桥上应该能将帕子挑起。
正要说在附近找一找,浅夕就见石桥上闪出一高一低两道人影。
前头身姿欣长的是一位少年公子,身着天青色压绣纱罩袍,底下是梨花白的立领丝衣,发上六粒龙眼大的东珠金丝穿就,腰间羊脂籽玉九环佩,看似儒雅温润,实则富贵不可逼视。
紧随其后的宫人年纪甚小,手中提着一支钓竿。
两人乘兴而至,对裴颐华、浅夕视若未见一般,径直朝游廊走来。
按理不是该回避的么?瞥一眼栏杆上的饵缸,浅夕愕然,莫非是她们扰了旁人清净。
思忖间,少年公子已经下桥到了游廊上。这游廊本只为赏景之用,他这般一来,浅夕和裴颐华便被生生“堵”在里头,无路可走。
一脸局促,裴颐华侧身避过,福礼下去。
能大张旗鼓入宫的男子,身份皆贵不可言。
浅夕也低头福礼,脑子里转了几个圈儿,也没想起来东都城里何时有这么一号人。单凭少年公子那双亮如辰星的眼,倘若见过,她就不该没有印象!
“本世子还是头一次在这里遇见人,你们眼光不错。”声音悦耳融暖,丝毫让人觉不出无理。清亮的目光更是直直落在二人身上,但也坦然无垢。
饶是如此,浅夕还是觉出不适。
裴颐华有些无措。
来人不报身份,便无法搭话,偏他还立在游廊当中,阻住去路,也不知有意还是无心。
没了平日的伶牙俐齿,裴颐华抿嘴默然,飞快看一眼浅夕,眸中歉意。
浅夕知她还惦记池中那方丝帕,如今遇上了陌生男子,更不能就这样把帕子落下了。
“世子万安,我等只是路过,不慎失手将绢帕遗落在水中,所以才会在此盘桓,等待宫人。若是扰了世子兴致,务请勿怪!”既然对方不讲明身份,她又何须自报家门,浅夕稍顿了顿,又试探道:“不知,世子可否援手,教宫人寻回绢帕,我与姐姐感激不尽。”
素洁的丝帕挂在荷尖上,甚是醒目。世子闻言向池中看去,微风轻动间,帕上一个“颐”字隐约可见。
浅夕见他似乎是在凝神辨认,不禁愠怒。
那世子却斯条慢理回头身后的朝随侍问道:“能取得回来么?”
“呃,”少年随侍眼珠拨弄几下,似笑非笑道:“这样远,委实难!”
气氛有些不寻常,浅夕分明已觉出世子看自己的目光渐渐浓稠。虽然只是似是而非的微妙之间,但浅夕并非不谙世事的天真少女,怎会轻易将自己置于瓜田李下?
无意耽搁在此,无谓纠缠,浅夕索性抬头沉静道:“既如此,这钓竿世子可方便借来一用?”
带着三分挑衅的口气,任谁也会觉得好奇。世子本不欲相借,也忍不住想瞧瞧,浅夕凭这样短小的钓竿,能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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