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瑶道:“小王爷何必客气,但说便可!”
耶律楚南道:“日间我瞧萧影那厮对小妹子虽是暴跳如雷,却不舍得伤你分毫,显是对你用情至深。楚南在想,趁现下他对你尚有情意,何不借机略施小计,先行将他制住,再逼他交簪出来,这事便容易办得多了!”
朱瑶原想不到他会有此一着,但她处事不乱,行若无事地道:“依小王爷之见,怎生施计于他才好?”
耶律楚南道:“也不是什么高深莫测的法子。我这里有一济药儿,名字叫做‘清风百日醉’,他吃了于性命无碍,只是浑身松软,动不得半点功夫,当然也不是真要醉上百日,醉上十日八日,如寻常人一般,生活起居那也还可以。小妹子若是忍心不下,不肯亲自施毒,便由在下日后见机行事,也没什么不可以,只是耽搁些时日罢了!”
朱瑶岂会听不出他话中另有弦外之音,她若当场犹豫不决,心意立时便会被耶律楚南看穿,当即毫无犹豫,神色自若道:“嗯,这法子可行,便依你所言。谅萧影那小子对我还不死心,我若再使些障眼法,搅得他满脑子稀里糊涂,到那时他非中我计不可!”
耶律楚南闻言更是大喜,心下对朱瑶再不怀疑,连身走到朱瑶身前,不迭的赞道:“好妹子,你的心计胆识,远远超过那些敢做敢为的大丈夫,待楚南有朝一日登基……”
朱瑶截住他的话头道:“行了,别尽说大话,咱们还得步步为营,小心为上。”
耶律楚南连声道:“是是是,小妹子说话在行,如此楚南便在此等候小妹子的佳音!”
未等耶律楚南话说完,朱瑶接了他手里的一包毒药,转身出门。适才她只觉一阵阵心里烦恶,再不走只怕自己真要在院内吐了出来。心想:“我为了设计杀死耶律楚南,在背地里说了影哥哥的不是,这样做对得起他么?”
萧影伏在屋顶听了半晌,越听越气,脸上青一阵紫一阵,恨不得跳入院中,一掌一个,将耶律楚南和朱瑶劈死。可一想,耶律楚南该杀,但不是现下。杀他可算举手之劳,何必急于一时,更何况师父还掌控在他手中,杀了他,师父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心何以安?朱瑶此人虽坏,倒也还没坏得一塌糊涂,至少她还懂得洁身自爱,以礼自持。至于她与正道门派中的恩怨,还有杏花村、李家村李府中的命案,她的嫌疑最大,但事情也还没显山露水,此刻也不能对她妄下杀手。
最后听得朱瑶对耶律楚南施毒一计毫无反驳之意,一口允诺,萧影耳中嗡地一声响,登觉天旋地转,几欲摔下屋来。
此前他想,她虽骗了自己,但日间她又哭又伤心,显而有了悔改之意。她既有心悔过,自己之前的性命赌债,便由自己以死一力承担下来,何必徒伤她性命。至于她与武林正道的恩怨,自己人都死了,便也管不了那么多。
待听得朱瑶非但对自己一无情意,还将下毒的事儿应承下来,萧影心中再无他念,将心一横,与她赌起气来:“好啊,你捣毁白道百余门派,我不小心上了你的贼床,把性命赌没了。我当初既以性命做赌注,心里许下诺言,大丈夫言出如山,重言诺轻生死,既然赌输了,只好以死谢天下。反正也是一个死,倒要看看你这女人到底有多毒?哈哈,我百毒不侵,这事你不知道吧,你毒我不死,可要大大失望了!”
萧影更不多想,一心要看看朱瑶到底能不能真狠得下心,对他投毒。他赶在头里,飞身来到朱瑶下榻客栈。一进大门,店小二满脸堆笑迎上前来,哈腰道:“请问这位小爷可是萧影萧爷?”
萧影木无表情,道:“正是,你何以识得我?”
小二道:“之前有位姑娘说了你的相貌,托小的好生招待于你。那位姑娘还给你预备了上房,小的这就引你上楼。”
萧影暗暗惊怒:“好啊,你这女人果真是诡计多端,杀我之前,还给我预备了上房,好让我舒舒服服死个痛快。哈哈,瞧你还算有点良心,待会儿我死之前杀你,也让你死得体面点便是了!”
萧影见房内铺设颇为讲究,空间虽小,却也处处透着古色古香。心想,自己便这么死了,身旁一无亲人好友,死后无人收尸,无人埋葬,不禁心下戚然。
但转念一想,人都死了,却还管这些作甚?这时便有店小二敲门进来,手里端了一大盘物事,茶点酥糕、美酒肥鸡、香羹菜肴,一应俱全,便连饭后的擦嘴湿巾也没落下。
店小二哈笑着将一支大红烛摆在桌几正中,又整整齐齐摆好了酒菜,说道:“萧爷,这是那位姑娘特意为你备下的,你且慢用。如有甚么需要,尽可使唤小的。”说完躬身退出房去。
萧影看着一桌子美酒佳肴,只觉自己现下如同一个死刑犯,临刑前可以好好吃上一顿,不过他想:“死囚那是被人砍头,我萧影自知愧对天下,一心求死,两者倒有分别。”
满室飘香,他腹内叽里咕噜叫个不停,实是饿极。但想自己虽是为了践行言诺,自愿求死,可说到底是被朱瑶给害死的,这时断不能食她这嗟来之食。反正再挨得一时三刻便死,吃与不吃,也没有多大分别,又何必贪一时口舌之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