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婉婷抿了抿唇,往前站了一步。
老人家躺在床上,身上揷满了七七八八的管子,那阵仗俨然是把整套病房搬来了。
曹卫国原本是紧闭着双眼的,脸上的褶皱很深刻,毕竟是近百岁的人了,已经没有了往日的风采,有的只是形容枯槁的一具病体,奄奄一息,濒临死亡的边缘。
仿佛感应到了她的存在,曹卫国好不容易睁开眼睛,也不知道他是认出了她,还是没有认出他,颤颤巍巍地从被窝里抬起手来,向曹婉婷伸出手去。
曹婉婷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伸手接住了曹卫国的手,一股沁凉直传心底,曹卫国有些激动了,似乎想说话,可只来得及张嘴吸了口气,就开始一阵剧烈咳嗽。
不一会儿,曹卫国就开始全身抽搐,脸色发青了,曹双双眼看不对劲,赶紧把等候在一旁的医护人员叫来,三三两两的人便涌了进来,曹婉婷不得不退到门外。
她恍惚地看着这一切,完全出乎意料,满心以为病床上的那个老人家会像多年以前那样,态度冰冷地对待她,给她脸色看,不会是如今这副病入膏肓的样子……
曹伟伦和曹伟业都等在外间,施兆霆不知道去了哪里,李倩茹坐在长登上,手里拿着一张手绢不住抽噎着,曹如雪陪在她身边……
十多分钟后,曹双双从里间出来了,听见外面的哭哭啼啼声,不禁蹙紧了眉头。
似是迁怒,又像是借机讨好,曹双双的无名火就那么毫无征兆地发在了李倩茹身上:“怎么回事?老爷子还没走就哭哭啼啼的,不知道这样有多晦气?若是找不到事情做,就带二侄子父女俩去吃午饭!”
曹双双比曹伟伦小了好几分,可论辈分,她确实该叫曹伟伦二侄子。
她的话惹来李倩茹的恼怒,她杏目圆瞪,抬起眼睫时,虽然眼角还挂着泪,却是冷若冰霜地悄声说:“不知道是谁更巴不得老爷子走呢,装腔作势,虚伪!”
立刻地,曹双双的脸色有些难看了:“李倩茹,论辈分你该叫我一声姑姑,有你这么对长辈说话的么?!”
李倩茹比曹双双大了六七岁,挨了骂,脸色一阵白一阵青的。
曹伟伦眼见着气氛不对劲,不禁蹙紧了眉头,他只是带婉婷回来看一眼老爷子的,其他事,他并不想参与。
于是摆了摆手说:“我们在飞机上吃过了,还是先等等看老爷子的情况再说吧。”
有了曹伟伦这句话,曹双双才敛了神色,但因为这件事,曹婉婷隐约看出来,她这位四十多岁的姑婆很得祖爷爷的寵,所以大伯大伯母才不好对她说什么。
等到当天下午,曹卫国才抢救过来,但医生说他情况不太好,不宜见人,于是曹伟伦和曹婉婷暂住了下来,想等他好了些才见面。
吃过晚饭,回到别院,曹伟伦把曹婉婷叫到客厅里,小声叮嘱:“这几天祖爷爷身体不舒服,正屋气氛也不好,你说话行事都小心点儿,要懂得察言观色,不该说的就别说。”
曹婉婷点头说了声知道了,然后道了声晚安,回到自己的那间卧室。
容烨的微信就是这时候发过来的,只有简短的四个字短讯——你在B市?
平时她八成是对他不理不睬,亦或是玩儿似的挑刺找茬,可在这种压抑的氛围,到处充斥着不安的宅院里,这通短信无疑是一剂良药,瞬间缓和了她紧张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