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大火,曾亦舟永生难忘。可怖的火光,伴随着浓烈的烟气,弥漫在封闭的仓库里。浓烟穿透进曾亦舟的鼻息,像是有一双手扼住了他的脖颈,令他呼吸不能。
这时,曾亦舟的身旁传来梁语陶的一声轻咳。
刚满十八岁的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脱下了自己的衣服,捂住了梁语陶的口鼻。在那样危急的关头,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自救,而是……梁语陶。
梁语陶大约也是感知到了漫天的火光,轻声问他:“曾亦舟,我们是不是要死了。”
十八岁的年纪,还不足以承受如今的大风大浪。他明明是胆怯的,却还义无返顾地拍着胸脯说:“陶陶,相信我,我们会没事的。”
“真的吗?”她呛了几口烟,拼命咳嗽。
他捂住她口鼻的那只手又紧了紧:“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也是。”她疲惫地笑着,像是有昏迷过去的迹象。
“别怕。”曾亦舟扶着她的发心,温柔地朝她笑了笑。之后,猛地抱起她,笃定的语气带着不符年龄的成熟,他说:“走,陶陶,我带你出去。”
说罢,他便抱着她开始猛踹仓库门。躁动的响声,以及漫天的烟雾引起了附近巡逻民警的注意,终于将两人解救出来。
获救的那一刻,曾亦舟第一时间将梁语陶递进了巡逻民警的怀里。自己,则是晕倒在了地上,手上的血渍早已被大火烤干,凌乱地糊在手臂上。
梁语陶得到救助的那一刻,曾亦舟忽然觉得,自己如果死了,那也值得了。
那时他刚满十八岁,初懂爱情的年纪,就已经发觉……
原来,梁语陶早已经成了那个——驻扎在他心弦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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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亦舟原本以为,他能够一直偷偷摸摸地喜欢着她。直到有一天,水到渠成的时候,他就把一切说与她听。她如果拒绝,他也不会难过。她如果同意,那便是上天的恩德了。
只是,终究是有些出离于感情以外的东西,将他对她的那些爱恋分离。比如家世地位,又比如,最冰冷且残酷的一个字——钱。
他将梁语陶救出的那一年,是父亲生意最为低迷的一年。服装零售业逐渐赚不到钱,父亲的公司资金周转不灵光,眼见就快倒闭。
可偏偏是这个时候,他救了梁语陶,又意外废了手。
善意的梁家父母慷慨出资,帮助曾亦舟的父亲躲过了这场资金危机。但也无意之间,将曾亦舟和梁语陶的关系,圈进了一个金钱的漩涡。
这样一来,梁语陶不欠他人情,同时,也将他们俩的情分,用金钱等分,划分得一干二净。而曾亦舟也终于明白,那些钱,只不过是梁家父母在还债而已,是还他救助梁语陶的债,也是还他手伤的债。
那也是曾亦舟第一次知道,自己可能是配不上他的小青梅梁语陶的。她是远江市大家族梁家的掌上明珠,爷爷包揽远江市金融行业,父亲又是司法界翘楚。她是名门世家的掌上明珠,从小被奉若珍宝,即便是他不去保护她,也会有成千上万的男人愿意伏低做小保护她。
曾亦舟又转念想了想自己,一个山里出生的男孩,因父亲的缘故走进城里。父亲虽有企业,但也是每况愈下的夕阳行业。这样的他,应当是配不上梁语陶的吧。
那时,躲在病床上的他,无意间听见了父亲与梁家父母的谈话。
曾亦舟深知梁语陶父母的慷慨相助,只是为了还债之后,他更是决定要将自己那些有关梁语陶的心事,埋藏在心底,只字不提。
他故意伙同梁家父母隐瞒了梁语陶关于他手伤的事,因为,他不愿意让自己的受伤,成为梁语陶同情他可怜他的负累。
曾亦舟虽然家世不如梁语陶,但这点骨气,仍是有的。
久江市的神经外科甚是有名,为了获得更好的治疗,曾亦舟远赴远江市就医、读书。醒来后的梁语陶不忍心看曾亦舟一个人离开,借口要去久江市拜师学琴,哭着闹着劝服了父母,陪同曾亦舟一起去了久江市都市。
当然,一起离开的不止他们两人。
还有姜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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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三年一眨眼而过,曾亦舟依旧和往常一样,每日陪同梁语陶下课,替她背琴,陪她回家。而初懂爱情的梁语陶,也终究在枯燥的学习生活中,找到了乐趣,开始有了暗暗喜欢的学长谢绍康。她开始为了他,拼命读书,以追赶他的脚步。
他原以为,自己和梁语陶会以青梅竹马的身份一辈子走下去。至于他那些暗藏的心事,就将永远埋藏在不为人知的境地,永远不被人知晓。
然而,老天爷似乎十分擅长开玩笑。所有的平衡轨迹,在梁语陶十九岁,曾亦舟二十一岁那年的毕业散伙饭上,全都乱了套。
回想起与梁语陶发生关系的那一晚,曾亦舟至今觉得那是个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