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山寨实惠的三儿就是这样人群中的一员。
三儿本是富县城郊的一个农户,原本家里还有几亩薄田,父母婆姨侍弄田土,老爹在农闲时候还可以编制些筐篓拿集市上出售,换些油盐,三儿身强力壮,农闲时候还到县城里去打些零工,自己的婆娘也是一手的好女红,给富人家的小姐太太做些嫁衣玩物,赚些贴补,一家勤俭辛劳,原本小日子倒也不赖。
怎奈何先是皇帝三大征,于是各种由此而起的负担徭役如穿天猴般不断加派开來,田地产出竟然抵不过赋税,一家额外收入也开始填补不上窟窿,忙死忙活的每年下來竟然还要借高利贷过活,于是日子日渐窘迫。
但也沒办法,天下都是如此,熬着吧,还能怎样?
好在父亲和自己带着半大的孩子去远处的山上砍來的油条(也叫荆条)这就是点力气不要本钱,编制成框篓,去了城门税,去了各种税收还能落个仨瓜俩枣的,女人和母亲也开始沒日沒夜的为县里的成衣铺和大户缝制衣裳闹点手工,三儿更是起早贪黑的拼命苦干,才落的一家不死。
但即便这样也开始吃上顿沒了下顿,更加雪上加霜的是,前年勉强凑齐了上缴的粮米和各种火耗雀耗什么的,当时家里就再沒了隔夜之粮,但要命的是在十一月,上面一个命令下來,要把这些米粮由个人送到长城边军那里。
这富县到九边之地何止千里?一路吃喝还要自己配备,本就是为了完成皇粮国税,已经家徒四壁,大家就靠着野菜度命,哪里还有结余给运粮的路上吃?
这可是要了人命,不去是不行的,酷吏如狼似虎的瞪眼催逼着呢,要不就锁拿了进县里大牢,那黑幽幽的大牢可不是好去处,每年只见进去不见出來,那是吃人的老虎,再就是不去也可以,那就要交折算钱,那可是吓死人的数量啊,那更是直接这种家庭负担不起的。
好吧,咱们穷人就剩下这把笨力气和一条烂命了,三儿就推上独轮车,带上上缴的米粮和一路上要吃的野菜干粮,跟着大队上路。
一路上千辛万苦不必说,更要命的是各地流民四起盗匪成群,官老爷更是各个怕死,沒有几个愿意押运回护,沒走上一百里,一伙盗贼來攻,官军和衙役是望风而逃,丢下这些运输的苦力任人宰割。
好在三儿命大,虽然丢了粮米但还逃回了性命,不少乡邻却沒有他这般幸运,被杆子裹挟了上山,再沒有半点音讯。
三儿一路奔逃,人还沒到家,县里的衙役却比他先到了自己家里,如狼似虎的差役,一定要按照规矩赔付上丢失的税赋粮草,任你万般哀求也不成,如果沒有补交,或抓了老爹入狱或绑了婆娘发卖,沒有半点通融。
可老爹入狱就是有去无回,婆娘发卖更是家破人亡,沒奈何跺跺脚,把家里仅有的几亩薄田哀告着县上大户买了,才凑出银钱交完,这样一家也就成了赤贫,再次冒险启程押运,一路上风餐露宿,吃尽了疾苦,沿途上还和杆子很斗了一场。
都是性命攸关的,你抢了我的,便是要我的一家老小性命,所以大家也红了眼,见有杆子前來,便是抄起棍棒扁担,不顾一切的上前拼命。
杆子也是流民组成,也是老弱妇孺居多,还不如这些壮汉体力,几番打斗下來,好说歹说的把粮食押运到了九边之地,也是三儿运气,摊上一个苦出身的军汉,沒有太多刁难,这才一路要饭回了家。
沒了田地却不能沒有赋税徭役,因为在你的名下还是有地存在,各种负担一样沒少,看着即将到來的赋税秋粮各种任务,现在家里是卖无可卖只有死路一条。
今年一家都准备下了几条绳子,到秋天实在说不过,一家吊死算了,也好过骨肉分离。
却不想,这老天不让穷人活命,一股哗变的边军冲來,再次血洗了这不大的村子,好在三儿乖巧,求爷爷告奶奶,一家得保性命,刚刚变兵过去,却又來了官军,这下更惨,一般衙役带着官军,将剩下的一床草席都抢了去,更将三儿爷几个抓了,当了夫子,搬运物资,受尽打骂,眼看着就要拿着上战场充数,这时候,天可怜见,打着闯字旗帜的黑虎军來了,和官军狠斗一场,三儿爷俩也趁乱逃了性命。
至于贼退后是个什么情状,那就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听天由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