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到觐见官员家属颇多,帷帐只有两处,卫嫤快速解决问题走出帷帐。
但现在快步朝她走来的三个人是什么意思?通判夫人不是刚进去过,她怎么也来了。不仅来了,她手里还握着根荆条棍。
“这是怎么了?”
万般不解,卫嫤朝阿罗问道。
“方才出来前我娘沏了壶茶,是商队从南方运来的碧螺春,味道很好,想请晏夫人过去尝尝。”
钱夫人笑道:“我那边厨娘也准备了些吃食。”
吃食……
卫嫤眼睛一下子亮起来,钱府哥儿抓周宴,她最满意的就是府中吃食。一道道菜乍看上去很普通,但吃起来滋味却极好。
不仅滋味好,钱家丫鬟也极为周到。吃一会嘴里太咸,不等你说话,丫鬟自会把清水端上来,捧着痰盂等你漱口;吃海鲜时手脏了,丫鬟也会及时捧上布巾。布巾都是用热水泡过,温度湿度刚刚好,擦起手来很舒坦。
“咱们离下一处驿站还远,今日要赶的路长一些,怕是天黑之前赶不过去。不如晏夫人去我那多吃点。”
“这怎么好意思麻烦钱夫人。”
卫嫤有些意动,但还是矜持地说道。
“不过是一顿饭,有什么好麻烦的。”
钱夫人坦然道,看看女儿荷包,她话语中越发热络:“护身符的事我一直想感谢晏夫人。”
她这是想说钱家的事?
卫嫤沉吟,按她性格不太想搅别人家混水。之所以帮忙检测药方,是不想看一个可怜的孩子,成为后宅婆媳斗法的牺牲品。
如今她该做的已经做了,再搅和进去未免有些太过。
“夫人,前面灶台已经起好了,大人要做午膳,问夫人想吃什么。”
谷雨走过来,朝三人福身后,小声地问道卫嫤。
她声音虽然很轻,但旁边的人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通判夫人嗤笑:“晏镇抚可真是贤良淑德。”
钱夫人感慨道:“这次去凉州觐见,各家带来的下人都有数,带上厨娘难免照顾不了其它。为了晏夫人能多带个得利人手,晏大人竟然亲自做膳食。镇抚大人真是待夫人如珠似宝。”
被钱夫人夸着,卫嫤有些羞涩。其实以晏衡官职完全可以带足人手,但她不喜欢人多,觐见这么大的事,人多嘴杂,时时处处都得小心。晏衡明白她的顾虑,主动承包了灶上的事。
刚想谦虚地说什么,看到一旁通判夫人握着荆条棍面露鄙视,她到嘴边的话咽下去,额头一低脸上含羞带怯。
“钱夫人可别这么说,有人会嫉妒。对了,夫人家厨娘厨艺极好,抓周宴我有幸用过一次,吃完后回味无穷。”
钱夫人笑道:“我痴长晏夫人几岁,便舔着脸叫你一声妹妹。我与妹妹一见如故,既然你喜欢,不如今上午叫她去你们那边帮厨,多做几道菜咱们一块用,顺便再说说话。”
卫嫤从善如流地应下:“那就麻烦钱姐姐。”
说罢她左手挽着钱夫人,右手拉着阿罗,又朝谷雨打个眼色,一行人将通判夫人看做空气,头也不回地休息之处走去。
“你们……打了人也想跑?”
通判夫人跑过来,拦在众人跟前。见此钱夫人皱眉,对阿罗使个安慰的眼色,她凌厉道:“通判夫人,一直咬人的是狗。”
卫嫤叹息:“说这些她也不明白,钱姐姐又是何必。咱们本次是去幽州见驾,这么大的事,若有人天天上蹿下跳吵吵嚷嚷,到时皇上会怎么看咱们凉州。不用你管,用不了多久,这种人就会有人收拾。”
“还是晏妹妹想得对,好鞋不踩臭狗屎。”
嫌恶地丢下这句话,钱夫人拉起卫嫤,神色平静地朝前继续走。卫嫤余光一扫,看到旁边负责帷帐的丫鬟。方才楚夫人熟稔地命她取熏香点上,这丫鬟应该是刺史府带来的。
不知她这番话,能不能传到楚夫人耳中。旅途寂寞,来点这样的杂事好像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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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部队做饭的地方在上风口,卫嫤到时,这里已经挖好了一个个坑,坑上吊着铁锅,下人们用补给队伍送来的食物和水忙活着,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走到边上卫嫤就与钱夫人和阿罗分开了,把玩着腰间玉环,她慢悠悠绕到晏衡身后。他正弯腰切着肉,笃笃笃笃笃,锋利的菜刀下一片片纤薄的肉切出来,很有大长今的即视感。
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她伸开双手。
还没等绕到脸边上,专心切菜的男人似乎背后长眼般,菜刀一撩,扭头躲过她胳膊,黢黑的眼定定地看着她。
“阿嫤怎么过来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后面?”
两人同时问出来,晏衡顿了顿:“阿嫤走路,比别人要轻。”
卫嫤看看旁边走来走去的人,一大片营地,这么多只脚,他还一直有切菜之事做干扰,都能听出她的脚步声。
这得多妖孽,多不科学的耳朵。
跺跺脚,她睁大眼睛问道:“你真能听出来?”
“恩,”晏衡也跺下脚:“阿嫤听听,同样是跺脚,我是脚后跟往下。脚后跟力气大,声音比前面落地的时候要沉重。而你走路姿势跟别人不一样,你是前面先着地,这样走路步子很轻盈,但声音也是前轻后重。”
福尔摩斯·晏……
卫嫤走两步试试,果然她习惯性地按照礼仪训练,前脚先微微着地。即便有意改变,但她总不会把注意力一直放在走路上。不知不觉,她就会变成习惯的样子。
这他都能注意到……卫嫤也是佩服得不行。
“对了,方才遇到钱夫人,她提议这顿中午饭咱们一块用。等会钱家厨娘过来,帮着乌兰妈妈做午膳。这边人多嘴杂,阿衡洗洗手,先别做了。”
“别做?”
卫嫤顿了顿:“阿衡做得饭这么好吃,我可不想让别人闻到香味。”
晏衡唇角泛起笑意,而后笃定道:“阿嫤是不是听别人说了什么闲话?”
卫嫤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而后她肩膀耷拉下来,神情也有些失落:“是啊,有些人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我不想跟他们争辩,但也不想他们继续那样说。”
晏衡拿起菜刀环在胸前,脸上是开朗的笑容。
“我手艺好、阿嫤喜欢吃,有这两点就足够了。至于别人,他们敢说,就要对说出来的话负责。”
说完他唰唰唰挽了个刀花,环顾四周眼中寒芒闪过。
卫嫤却丝毫没受寒芒影响,她被晏衡的话说服了。他们过他们的日子,阿衡亲自下厨又没有妨碍别人生活,她为何要为无关之人退让。
“那我也来,谷雨,把大人送我那把七寸刀拿过来。”
七寸刀是晏衡送的嫁妆里的,镶满宝石华丽无比。据说这是从瓦剌一位贵族那搜刮而来,是瓦剌宴会上割烤肉专用的。卫嫤清点嫁妆时,看一眼就喜欢上了,特意拿出来放在手边上。这次幽州觐见,听说有蒙古人传统的篝火晚会项目,她便放在行李中带了过来。
在匕首拿来之前,她倒背着手跟在晏衡边上,他走一步她便跟一步。学着他走路的姿势,踩着他影子当个小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