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德死了,死在人魔交战之前,死在临空一箭之下。
上一秒他还意气风发大放狂言,下一秒凌厉的箭矢便没入他额角魔骨之内,几乎是穿颅而过。那飞溢起的血花溅到了魔君身侧的云渊和无欢两者的脸上,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懵住了。
将士们脑子里不约而同闪现的念头是:明明是两军对垒的浩大开局,明明是生死一线的悍勇侵袭,怎么还未开打,对面/己方魔君已亡?
云渊是最先反应过来的,或者说射箭的人本就是他安排好了。那人是当年在中央战场上剩下的死士之一,云渊暗中传信让其扮作妖族。射箭者乘着妖族特有的苍鹰,炫目的日光又模糊了他的容颜,下面的众人只能根据坐骑确认他是妖族。
云渊翻身跨坐到了魔君的马上,看似在撑着魔君的身体,实则是用自己不甚宽厚的背脊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他碰着箭矢的手不是小心翼翼地拔出,而是轻轻用力让其没入,玄德残余的意识也被青年这番举动带走。
最后的最后,玄德微微睁大的眼和云渊对上,那双昔日残暴疯狂的眼里悉数化作同情怜悯,然后归于平静。玄德中箭之时毫无防备,或者说他强迫自己毫无防备,将要害暴露在外,让空中之人一朝得手。
他千年前就该随着武清死去,苟延残喘这么多年,早已累了。就这样吧,今日起便会天下大乱,纷乱的战局终将结束。唯一可惜的是,他和武清不能亲眼见证人族今后的盛景!
玄德宽大的手似乎想触碰云渊,又像是想触碰云渊身后广阔的天空,然而终究是什么都未碰到,便已垂下。
云渊右手拖着玄德,左手猛然后伸,熟练地扯了根马侧篓子里的箭矢狠狠投掷到空中。他将圣力伪装成魔力,幽黑的火焰瞬间缠绕在普通的箭矢上,化作流光将空中盘旋的苍鹰一射而下。一切不过眨眼之间,鹰隼和鹰隼之上的伪妖族被灼烧的干干净净,唯余灰烬飘散在空中。
“魔君玄德……亡!”
“妖族啊妖族,他们怎敢如此!!!”云渊满面悲痛猛然回头,泛着血丝的眼一个个扫过身后的将领,锐利哀绝的视线让众将士不敢直视。无欢是在场唯一看到云渊小动作的人,魔君虽说被箭矢射得奄奄一息,命不久矣,但最后却是终结在那个故作伤感的青年手里。
无欢选择了沉默,魔族互相残杀,本就是常事。她既已站在了青年那一头,便会死守此事。
看来新的魔君,即将诞生!
“鸣金!收兵!”仗还未打,云渊便要率军先撤,人族那边倒是起了几丝喧哗之声,被圣人们悉数压下。现在局势不明,一切就像是一场大戏,虚假到不真实。魔君是生是死真不好说,要是魔族设下的圈套又该如何?刚刚那箭矢出自妖族手笔,魔族若是因此和妖族不死不休,对人族反而有利无害。
想了半响,圣人们终是任由魔族退去,准备先观望观望局势。
而之后的战况是人族永远想象不到的激烈,这次不是人与魔,而是魔与妖。
“圣历三千二百三十一年,夏初,魔族与妖族战于林野,死伤各半,魔妖主将同归于尽。”
“圣历三千二百三十一年,夏末,魔族鬼族共同鏖战妖族,妖族多路聚集,苦苦支撑……”
两个月来,满是血腥气息的战报连连传到百家阁内,这些圣人看得是喜笑颜开。他们已经从前线撤回来了,当初还在紧急备战,没想到现在是这般的大好局势。细细想来,妖魔鬼仙都伤亡惨重,人族莫名其妙地坐收渔翁之利,当真妙哉。
“你们觉不觉得这事情有些诡异?”兵家半圣没有一味乐观,他放下了加急的战报,满是褶皱的眉心更深了几分。
“是有些诡异。”
“我从未想过魔族和妖族能打得这么狠,简直像疯狗一般。为了什么?为魔君报仇?”墨家半圣虽不太懂军事,但仔细一想便发现不过两年,各族的兵力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简直恐怖!究竟是巧合,还是有人刻意为之?
“这要是人为推动的话……”棋道半圣还在摆弄着他棋盘上永远的残局,指间的黑子“啪”的一声落下,仿佛敲击在众圣的心底。
“你们发现了吗?所有事件的背后都有他的身影。他是……”吕不群慢慢站起了身,拢起了近年来的所有战报,像是想找出什么证据来。
“云渊!”不知何时归来的儒家亚圣接过了他的话语,亚圣苍老的声音和外面一个急促的声音重合了起来。
“何事这般慌忙?”亚圣轻斥了一句,和在座者一起看向门外之人。众圣难得见到大儒会如此失态的喊一个名字。
“谁让你进来的?”法家半圣面色微沉,圣人议事之时是禁止他人入内的,纵是大儒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