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理解是一码事,纵容却是另一码事。
萧煜神色严肃,“……之前我不知你就是弟妹,才帮你签了太医院的那些契约,明日我会亲自去太医院解除了!”凝重的语气不容置疑,“之前弟妹所为是生活所迫,我可以帮你隐瞒,只是……”他话题一转,“我既然知道了你的身份,从今后就绝不许你再行医买药!”声音缓了缓,“……将军心兄磊落重情重义,他现在既认了你,就绝不会再短了你的用度,你以后也不必为生活发愁!”
她对他母亲有恩,他可以帮她劝说沈钟磬善待她,至少在银钱上不要为难她,相信以沈钟磬的秉性,即便厌恶她,他也能做到让她衣食无忧。
可是,身为将军嫡妻却行这九流之术,泄露出去一旦被政敌利用,后果不堪设想。他和沈钟磬是兄弟,是手足,他萧煜绝不允许任何人做出伤害他手足的事情!
即便是沈钟磬的嫡妻也不行!
想到传言中沈钟磬和甄十娘恶劣的关系,萧煜脸上的神色又刚毅了几分,今天即答应了帮她隐瞒身份,他就必须让她清清楚楚地明白他的立场,无论如何,他永远是站在沈钟磬这一边的!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这个道理是个男人都懂,尤其她还和沈钟磬有那么深的芥蒂,又这么聪明,沈钟磬为人粗犷,不懂戒备,他却不能不替他防备警告。
什么,他要解除那些契约?
甄十娘脑袋一阵空白。虽然猜到萧煜知道了她的身份会容不下,会替沈钟磬愤怒,她却没想到他会反映这么激烈。
仔细想一想,也不难理解,这毕竟是古代,男尊女卑。女子一点地位都没有,她的行为在世人眼里就是伤风败俗,于世难容的。
可是,她的丸药好容易才打开局面,契约刚拿到手。现在就要收回去,她的药厂还能开起来吗?
若是寻常也就罢了,正像萧煜所说。沈钟磬即认了她就绝不会在银钱上为难她,没了这些契约,她以后再慢慢筹划便是。
可是,她只有两年的命了,如果不能在有生之年为简武简文打下一份基业,她身后他们只有两个结果,一是流落街头,二是回归将军府任人欺凌陷害……
她没时间了。没时间了,真的没时间了!
甄十娘心里绝望地嘶嚎,她目光茫然地看着萧煜。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能说服他?
屋漏偏缝连阴雨,甄十娘这面正杀猪开膛般地想着对策,萧煜那面又一道电闪雷鸣劈下来。“秋菊说弟妹育有一双儿子,唤作简文、简武,可是沈将军的?”
甄十娘耳朵嗡嗡直响。
一下午脑袋像灌了铅,决定和萧煜坦白时,她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情被自己遗漏了,心里一直有股不安,可就是想不起来。
她现在终于想起来了。
秋菊早就把简武简文的事儿告诉了萧老夫人!
可是,现在想起来还有什么用,她已经坦白了,人家也兵临城下了。
萧煜和沈钟磬是莫逆之交,是生死兄弟,连卖药都不让她做,他会任沈钟磬的孩子流落在外吗?
不会,他绝对不会,甄十娘用膝盖想也知道。
她怎么办?
宫宴马上就要开始了,时间紧迫,她必须在有限的时间里说服萧煜替她瞒下简武简文之事!
否则,她将面临着母子分离的惨淡。
最重要的,楚欣怡掌管着将军府中馈,她心思恶毒,绝不会容下他们,一入侯门,简武简文说不定比她死的还早!
思维已经凝固,甄十娘身子摇摇欲坠,感觉两腿软软的,站立不稳,她就势跪了下去,“他们的确是将军之后,只因从小在乡下长大,顽劣惫赖,民女怕将军不喜,一直不敢让他们相认,此事还万望萧大人成全!”
“你起来!”萧煜皱皱眉,“总是沈将军的亲生骨肉,他怎么会不喜?”沈钟磬子嗣艰难,盼儿子就跟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知道了还不知有多高兴呢,“这件事我会亲自和将军说清楚,他绝不会为难他们的,你不要多虑,庸人自扰。”
将军之子怎能这样流落民间,任人糟蹋?
他萧煜既然知道了,就绝不能不管!
甄十娘哪敢起来,她又哪有力气起来,“他们太小,生性顽劣又不暗世事,即便将军勉强认了,也未必会被将军府未来的主母所容,求大人千万不要告诉将军……”
未来的主母?
她不就是将军府未来主母吗?
他让万岁下了那样一道圣旨,沈钟磬又亲口保证过绝不会离弃她的,他又怎么可能会再另娶主母?
他凝眉看着跪地不起的甄十娘,这个女人,到底是在说什么?
见他疑惑,甄十娘趁机说道,“相依为命四年,文哥武哥就是民女的命根子,民女不求他们能大富大贵,只求他们能平安长大。”形势逼人,面对一心维护兄弟利益的萧煜,她只能拼命地打苦情牌,“民女父兄姊妹皆被杀头,早已生无可恋,之所以苟活至今,就是舍不得他们……”哀婉看着萧煜,“民女命不长了,民女会留下遗言,让他们十三岁后认祖归宗且不得争夺世子之位,不得记恨将军,不得辱没祖宗门楣……”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民女早已是油尽灯枯之人,孱弱之躯再经不得骨肉分离了,还望萧大人成全,民女来生愿做牛做马报答您的大恩大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