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妃不舒服似的偏了偏首,缓了口气,才皱着眉道:“臣妾是真不喜欢这些要上手的东西,吃着不好看不说,还总留得一手腥。”
她这话一出,侍膳宫女就跪下了,叩首告罪了两句,惠妃也在旁边赔了个不是:“我这儿的人不知道,妹妹你不妨叫自己的人进来侍奉?”
丽妃摇一摇头说没事,甚至还亲自伸手扶那宫女起来了,楚楚动人的桃花眼却是一红。
这是还有话要说,刚才那句是抛砖引玉来着。
惠妃和淑妃对望一眼,淑妃懒得吭声,便还是惠妃笑道:“怎么还要哭呢?好端端的腊八节,有什么不高兴的,说来姐姐听听。”
她这个台阶给得好,温言温语的像个大姐姐似的。丽妃抽噎了两声,身子侧坐过来,前倾了些,看着可委屈了:“姐姐,臣妾有什么事从来不瞒着姐姐,喜恶也都摆在明面上让姐姐知道,但姐姐怎么什么都瞒着臣妾呢?”
惠妃禁不住稍挑了眉。
若不是为显尊贵,她们这一席离后面并列的后两席远了些,丽妃这话必定得被离得近的嫔妃听到,她都替丽妃臊得慌。
怎么就这么没长进呢?
于是惠妃没再看她,小啜了一口酒,淡淡道:“丽妃妹妹想听什么呢?凤印之所以只有一个,就是因为许多事只有一个人来料理才好。”
这话够直白。
她就差直说“你不配”了。
丽妃本就窝了一肚子火,又冷不丁地被她这么一呛,脸色都白了两分。
惠妃却在她发火前就把火气按下去了:“和你同乡的那个宫女啊……本宫见过了,手艺是不错,搁到御膳房里不是不行。”
丽妃顿时大喜。
她先前怨惠妃把后宫把得太严,各处的变动她总是很迟才能打听到。这回御膳房要调人的事更让她生闷气——那可是往皇帝近处送人,必须要抓的机会!
眼下看来倒是她小气了,惠妃其实是替她打算了的。
惠妃看着她脸上那份喜色,心里就忍不住再度念叨丽妃真傻——她是说“搁到御膳房不是不行”来着,可她也没说一定行啊!
摇摇头,惠妃执箸给淑妃和丽妃各夹了个蛋饺送进碗里,做足执掌凤印的贤惠大度。
“粥可以送过去了!”雪梨在小厨房里招呼着小宫女,立刻有人进来,将已盛好的粥放在檀木方盘里端出去。
嫔妃加上进宫来的外命妇,人不少,每人端六碗都还用了二十几人,鱼贯而出,瞧着也是霸气。
雪梨走在最前,领着这一帮头一回到宴上服侍、紧张得不行的小丫头们绕到前头。又是清馨殿的人来接她们手里的东西,这帮小丫头却有点躁,并未立刻告退,反倒交头接耳起来:“好多人啊!”
“陛下在不在啊?”
“哪位是惠妃娘娘?”
雪梨把脸一板,抬手敲在离得最近的两个小宫女头上,开口就训:“这是你们乱说话的地方么?还不回去!”
二十几个小丫头霎时安静了,低着头往回走,瞧着一个比一个乖顺。
眼见再拐过一道弯就到后面的小厨房了,前面一声嘹亮的通禀却震得她们再度齐刷刷地回头了。
“陛下驾到——”
宦官尖细的嗓音倏尔荡开,清馨殿前后皆静。雪梨想再喝这些小丫头一声,抬头一瞧,却见好多和自己同龄的宫女们也都跑了出来,扒在墙角好奇地看着,使劲地勾着脖子,却不敢再往前走。
她自己也忍不住扭头看去。
她一直觉得皇帝很难伺候,肯定是坐步辇来的,左看右看却没看见步辇,只看到一群人浩浩荡荡地从远处走近了。
这地方是清馨殿和旁边宫室间的小夹道,只两三丈宽而已,视野不够宽,许多小宫女都不由自主地往前倾了身子。
隔得老远,皇帝就注意到旁边小道的人头攒动了——这么多人,太明显了好吗?
眉头不觉一蹙,看得陈冀江在旁一缩。他知道皇帝目下心情正不好,刚为七王的事同礼部官员发完火,一路都铁青着一张脸。
“快去。”陈冀江压声吩咐了底下人两个字,让他们教训教训那帮没规矩的小丫头去。
皇帝再抬眼看那边时,就见七八个宦官贴墙而行,朝着那小道去了,当即脚下一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