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岳自告奋勇,当然是他:“怎么唤?”
顾容挑挑眉:“喊她的名字,帮她回忆她印象深刻的记忆,多提点让她在乎的事。这次的办法没有先例可以借鉴,也就是说要做好失败的准备,明白?”
就知道不是百分百能成。周岳咬牙应了:“我明白。”
这间屋子出过命案,又久无人气,点上白烛时更显得妖异。
他开始回忆起自己跟周念相遇的经过。说来也是此生可称可道的经历:那时他还是个道上混的愣头青,凭着一身本事挺受上头赏识。有一次上头绑了一票大的,命他带几个人看守一个人质,他算个小头目,过去跟人喝白干推牌九,也没在意绑的是谁。
直到底下一个马仔跑来跟他禀报:“岳哥,那女的说她也要来推牌九。”
周岳嘴上叼的烟都笑掉了,听过人质哭爹喊娘的,闹绝食的,色诱绑匪以求逃脱的……没见过要来推牌九的。这玩的是哪一手?
他亲自去仓库里看那人质,是个十几岁小姑娘,一身毛绒绒的衣裳穿得像个雪团子,见人就笑。周念眼睛又大又水灵,笑起来就是个又蠢又可人的邻家小妹。
他问她:“会推牌九吗?”
周念眨巴两下眼睛:“不会啊。”底下哄笑一片,她哼了一声,“不会就不能教我啊?我都在这好几天了,每天闲着也是闲着,不能跟你们玩吗?”
旁边一个马仔笑完了,还挺藐视她,转头说:“岳哥,别着这小娘们的道。这年头小姑娘都看多了安全教育片,警方教得可顺溜了,什么麻痹敌人,争取逃脱机会。”
周岳呵了声,吐出口烟圈:“我们玩的都是大的,你有钱么?”
周念摊摊手,只眨了下半边眼睛:“你们不是要我爸妈来送赎金么,那么多赎金,不够我玩啊?”
要不怎么说以貌取人呢?粉雕玉琢的一个小姑娘都撂下这话了,周岳突然就笑开,掐灭了烟:“成,爷陪你玩儿。”
一群大老爷们把牌桌搬去了仓库里,里头昏天黑地也看不出白天黑夜,就这么玩了好几天。周念还真一点耍花样的意思都没有,该吃的饭照吃,该玩的照玩,一点小姐脾气都没有。偶尔牌桌上老爷们玩嗨了爆几个粗口,那她开玩笑讲黄段子,周念脸色不好,周岳下意识替她把人瞪回去。就瞪了这么一回,她把他当恩人似的,贴上来问他叫什么名字。
周岳笑岔了气:“我说小姑娘,你不会是变着法套我的名字,好以后举报我吧?”
周念努努嘴说:“没意思。”还真就要走了。
周岳突然就唉了声,把她喊下来,说:“周岳。我叫周岳。”
周念喜笑颜开:“我叫周念,我们俩还一个姓呢,多有缘分。”
周岳觉得她是他见过的最蠢的人质了:“安全教育片里有没有教你不要跟绑匪套近乎?”
周念像动漫里的少女一样摸摸他的头:“没有呀,你又不是绑匪,你就是给绑匪打下手的。你长得这么帅,为什么不换个好一点的工作呢?”听到这里还挺窝心的,结果没等他问她什么工作,周念认真的说,“我有好几个有钱的阿姨,她们不嫁人,就专门养你这样的。”
周岳:“我x你妈。”
后来他脱离组织金盆洗手,多少人问他为什么,就为推了三天牌九么?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她被送走的那天,几个手下拿绳子把她捆了,为了不让她辨认出据点位置,出门前还要给她套上个头套。一直乖乖听话的她突然就挣扎起来了,拼命地锁着脑袋躲。那群马仔跟她打牌打熟了反倒不好意思对她太凶,就嘴上发狠吓唬她:“别乱动!这是送你回家呢,再乱动别怪劳资撕票。”
周岳点了根烟在后面看着,突然把烟踩了,上去把人都挡开,亲自给她套。她突然就乖了,眼睛里含了一包水,白皙的脸上红红的都是被刚才那些人刮蹭的。
周岳给气笑了:“那病怎么说的来着,斯德哥什么摩?你不会是脑子坏了,还舍不得走了吧。”
周念声音清澈:“斯德哥尔摩。”
周岳手一顿,盯着她没话讲了:“你特么有病吧?”
“就是上面那个病。”她声音很轻,不让别人听见,却掷地有声,“我喜欢上你了,跟我走吧周岳。”
……
回忆起来没完没了,本来挺阴森凝重的氛围,全被他这个无厘头的故事给毁了。连护着白烛的傅简都笑了一声。那厢顾容正在以朱笔作符,一笔一划勾勒得极慢,一个故事讲完才终于画到了底。符纸上的图形看不出章法,可总让人觉得莫名地熟悉。
她手一挥,白烛的烛焰突然扬起一寸高。
一直冷眼旁观的姒今突然皱眉,手还紧紧攥着周念,却突然抱着小腹蹲了下去。
她这个痛苦的模样,周思诚再熟悉不过了。那是在闽东墓中,她中了沈眠婴留下的引魂符的结果。再去看顾容手上的那张符纸,笔迹新,朱色润亮,但画的分明就是一模一样的一张引魂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