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夏抓抓耳根,如是说道:“我只是觉得,这么做他大约会更讨厌我。”
她此言倒也不错,讲得难听点这就是霸王硬上弓,换成谁都难以接受。只是可怜她辛苦这么久,百里却从不为所动,叫他一个旁观者看了也不免着急。
“算了,你这法子不好。”七夏蔫头耷脑地站起身,拍拍衣裙上的灰,“我一个人出去走走。”
季子禾讶然抬头:“你不用晚饭了?”
“吃不下。”
难得也有她没胃口的时候,想必是心情欠佳,这会儿让她独自静静也好。季子禾遂也没追问下去,只叮嘱道别玩太晚,目送她出了偏门,自己才回房休息。
秋风萧瑟,夜幕降临,街市上卖吃食的一路排开,各色香气在鼻尖萦绕。对七夏而言,轻轻一嗅,便能知晓其中具体是什么食物。
若是以往,她决计会边走边吃,哪里肯放过庐州的特色糕点,但今天实在是提不起兴趣,尽管看到有爱吃的甜食,口中也没有什么味道,只漫无目的地闲逛。
要说庐州虽地处江南,城中繁华也不输京都,街道上人群熙攘,市肆繁盛,走南闯北各地各色的人物都聚在此处。一入夜,箫鼓喧空,市集上摆满了新奇玩意,小贩叫卖声声,看得人眼花缭乱。
七夏正从一队杂耍团边上挤过去,前方忽见三三两两之人围着一个老妪,议论纷纷。她手边并无什么稀罕的宝贝,只立着个大背篓,模样甚是古怪。
“老人家。”一旁有个看热闹的发问了,“这药真有这么神奇?”
“倒是听说过有一种蛊虫,若下在人身上,便有合二为一的作用,不能同生但能同死,今生今世都在一起。”
那老妪面无表情,“南疆的巫蛊之术本就神秘莫测,其厉害与否大江南北皆有传言,老婆子还能骗你不成?”
“那可不一定,保不准是哪儿买来的泥丸子呢。”
她闻言默不作声,从背篓下掏出一个小竹篮子,掀开竹盖,里面竟赫然一只色彩斑斓的大虫子,在场众人无不惊骇。
因为没有见过蛊虫,可见其形貌奇特,与平日所见虫兽截然不同,周遭观者立时信了大半。
老妪瞧着人群表情变化,心头满意,这才挑起眉,不慌不忙的解释:“此蛊名为惑蛊,乃上百种毒虫炼制而成,十年也就这么一只,药丸亦只有两粒。别说一生一世的缘分,三生三世的缘分都能定下来。
若非老婆子为了给孙儿医治顽疾,也不至于轻易出售……此中难能之处,诸位自个儿掂量罢。”
听她这么说,看客种已有不少开始动摇,便有人上前问价:“这么一对儿药丸,您收多少?”
老妪淡淡瞅了对方一眼,伸出五个指头。
“五两?”
“五十两。”
“五十两!?你抢钱呢!”
尽管描述很是诱人,但五十两确实是太贵了,这么大一笔钱,足够寻常人家吃喝住用大半年了,在场的又都不是富裕人士,自然是觉得不划算。
围观者摇着头,指指点点纷纷唏嘘,顿时就散去不少。
身边一下子变得空荡,左右寥寥无人,然而七夏却迟迟没有挪开脚,双目直勾勾地盯着竹篓里的蛊虫,内心辗转反侧。
要是放在以前,这般一看就像江湖骗子耍的把戏,她压根瞅都不会瞅一眼,今晚却不知怎么的,总有一种“试试说不准会有效”的念头。
钱袋中的银票莫名变得沉重起来,可五十两着实太贵,摆明了是要坑人。
七夏咬咬牙,扭头想走。
巷口乍然吹来一阵风,头顶的桂花树幽幽飘香,耳畔仿佛还能听到他说话的声音。
——“我不喜欢她。”
——“若真要说,我或许更将她看做妹妹。”
她脚步微滞,把手伸到钱袋里,捏着那张银票,指尖还带着汗水,深深吸了口气,狠下心道:
“我买!”
酒过三巡,饭菜吃得也差不多了,梅家大少爷做东,排场自然不会小,心满意足吃了这顿,总觉得不出门找找乐子实在是对不起自己的肚子。
梅倾酒剔着牙,优哉游哉哼小曲。
百里看了一眼门外,突然想起什么事情。
“她去哪儿了?”
“她?”后者莫名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诶,是哦……小七这丫头跑哪儿去了?”以往总跟着百里身后转转转,叨叨个没完,今儿倒是清静,连人影都没见着。
季子禾喝着酒,斟酌言辞:“小七……她出门散心了。”
“散心?真稀奇,她还懂散心?”
这边还没等梅倾酒调侃一番,廊下便瞥见一个瘦小的身影蹦蹦跳跳朝厨房方向而去。
“喂,诶——小七啊。”他招呼道,“给你留了饭菜,自己去热一热。”
不料她像是有急事跑得很快,“我不饿,你们自己吃吧。”
“哟,不饿?”梅倾酒扭头对百里笑道,“你听见没?还真是奇了怪了。”
他放下酒杯,心中也有几分疑惑,微不可闻地开口道:
“也许是病了……”
“病了能跑这么快?”梅倾酒不以为然地打断,小声嘀咕,“啧啧,准没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