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足足燃烧了一整夜,火焰之中烧到最后竟然隐隐约约传出似檀似荷的香气,守夜的村民都啧啧称奇,说老道肯定是成仙了,现在烧的不过是他的遗蜕,神魂早就羽化飞升了。
这一夜,林白没有对人说过一句话,只是沉默的坐在火堆前,看着滔天的火势,神色沉重,口中反复念诵着太上玉华洞章拨亡度世升仙妙经。
等到第二天上午,火势终于熄灭,一堆余烬之中,居然有颗颗粒粒的类似于佛门宗师的舍利子一般的东西在熠熠生辉。
林白无视余烬炙热的温度,将其中的这些闪光舍利一个个捡起。将所有遗留的骨殖收拾好之后,林白独自一人带着骨殖进了道观大殿,紧锁大门。
“老东西,你怎么就能这么走了?”林白将骨殖放在大殿祖师像前,靠着墙壁坐下,盯着收拢骨殖的骨灰盒,苦笑道。
“你让我背葬经,你让我被麻衣相术,你让我下山偷看大姑娘小媳妇儿洗澡,你让我去偷鸡摸狗给你打牙祭,你让我下山去江湖闯荡。不管我干了什么,你都是一脸不屑,说一声不及你年轻时候十之一二。”
“老东西,你不地道,你跟我说过,要等我下山闯出一份大大的名堂,还要等着看我娶媳妇儿生孩子,享受享受儿孙绕膝,弄贻自乐的生活,我也想着等我下山,看到有合适的大屁股俏寡妇给你寻摸着,说不准让你铁树开花,再给我们弄个小师弟玩玩,可你怎么就这么走了?”
“老东西,你给我爬出来,你把天相派偌大的一份家业给了我,就不怕我把这份家业给糟蹋个干干净净?!”
说着说着,林白突然泪如雨下,脸上斑驳一片。大殿外面的诸人听着大殿内传出的沉闷哭声和哽咽声,忍不住也是一样泪如雨下。
他和李天元之间的故事太多太多了,从光着屁股的毛孩子开始就被老道抱养长大,再到慢慢长大成人,不单单是相术,即便是对这个世界的感官和为人处事的原则,可以说都是在老道士的熏陶下慢慢形成的。
“师弟,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天相派的宗主,天相一脉上上下下的事情都要由你费心,还望师弟保重身体。”张三疯听到大殿内的动静,一边流泪,一边拍着门板劝慰林白。
林白将自己在大殿中锁了七天,不吃不喝,任凭谁来叫,都不理会。
七天之后,林白抱着骨灰盒从屋中走出,原本扎在脑后乌黑油亮的马尾辫,在这七天之后,居然变得花白一片。
哀莫大于心死,到底是怎样的感情,能让人七夜白头。看着林白的模样,守在道观外的山民久久沉默。
李天元最后埋葬在了茅山上一个他早就看好的风水宝地,这块宝穴在风水上面的讲究叫做金蝉折桂,对于家人的庇佑极小,但是对于门生徒弟的福祉则是极高。将师父安葬之后,对风水颇有研究的张三疯感慨良久。
“老东西,等等我就要下山了。师兄不愿意和我一起走,嘴上说是因为过不惯山下的生活,但其实我知道,他是想在这多陪陪师父你。等我老了,我就回来,在您坟旁搭一个小茅屋,青灯黄卷陪着您……”
林白将手中的三柱香插在老道的墓碑前,在墓碑前没有像平常人那样摆上诸多祭祀的食物,只有几个酒瓶,还有几包已经点燃的香烟,浓郁的酒香和烟草灼烧的香味混杂在一起。
老道士李天元这一生没有什么嗜好,唯一舍不得就是这杯中之物,还有那能让手上冒出缕缕青烟的烟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