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庆王不想她操心,再问他也不会坦言,遂转而说着:“朝堂事情我不过问也罢,倒是王爷在府里也给我添乱。”
庆王挑眉,有些疑惑:“怎么?”
“好好的,你把可人妹妹丢出房做什么,如今府里上下都在传,说是我凶悍,怵得王爷不敢近女色。”
庆王低眉浅笑,刮了刮苏靖荷的鼻头:“不是正好,省了日后不少麻烦。”
苏靖荷扭了个身子,背对着庆王,道:“王爷如今说好,等时日久了,该后悔了。”
“不会后悔。”庆王从身后将她圈过,寻到她的手指,与她十指交握,下巴亦抵着她的肩头,浅浅道:“一生一世一双人,王府太小,再容不下多一个主子。”
苏靖荷背脊一僵,有些不可置信地转回头,瞪着眼睛满是惊诧地看着庆王,她知庆王心中有她,却从不敢奢求一生一世一双人,毕竟他们不是寻常人家,想只两人相携白首,该如何艰难,她的父亲做不到,她的舅父做不到,她的哥哥们也做不到……
苏靖荷回抱着庆王,将头埋在他的胸前,小声低喃着:“不管今后如何,我今日是开心的。”
声音很小…很小,周辰景却是听见了,不做再多的保证,他只浅浅笑着,轻柔地抚着怀中人儿,心中暗道:无论今后如何,此诺必践。
为了不让苏靖荷来回跑,庆王真将书房迁至宛荷院东厢,只是朝中事务愈加繁忙,苏靖荷见他的时间也不多,每日常是苏靖荷入睡后,他才回屋,早晨睁眼,身边却又没了人,总要触着身侧床榻的余温,才能确定他回来过。
相较庆王的忙碌,徐可人离府后,王府里却很是平静,丽妃娘娘并没有单独召苏靖荷入宫,便连灵阳公主都不曾过府叙过话,想来庆王不仅将人赶了回去,还替她阻隔了徐家和宫里的责难。
他替她抵挡灾难,仿佛成了习惯……
庆王虽不与她明说朝堂事情,苏靖荷却也从旁人口里得知庆王最近的烦心事情,皇城禁军蒙统领年事已高,上月请辞,皇城禁军统领职务空缺,自然是成王和庆王争相争夺的首要。毕竟手握皇城的七万兵马,对他们任何一方而言,至关重要。
苏靖荷记得这位蒙统领,她小时候,蒙统领常来府上,喜欢抱着她逗弄,很是和蔼,蒙统领深得陛下信任,此次继任人选也听由蒙统领推荐,蒙统领又与父亲是莫逆之交,苏靖荷本没有太过担心,然而当绿萝将消息传来时,却是让苏靖荷大吃一惊。
谢玉接掌皇城禁军,便是由蒙统领亲自推举的。
茶盏应声落地,碎片弹起,划伤了兰英的小腿,她却不敢言语,只呐呐看着自己主子,自从入了庆王府,何曾见过小姐这般生气。
苏靖荷冷笑出声:“好一个狠绝的父亲!”
“王妃。”此时,也只绿萝敢上前一步,轻声唤出。
苏靖荷坐回暖榻上,有些心伤说着:“当年苏家放弃了大姐,我曾想,或是太子颓势太显,或是大姐终归只是侄女,却从不曾想过,父亲会这般毫不犹疑地放弃我,放弃明明还掌着一盘好棋的亲生女儿!”
“事情还不明了,王妃莫气莫急。听说郡王府与肃王爷最近来往甚密,谢三爷与轻遥郡主的婚事应是*不离十,肃王与蒙统领也有些交情……”
苏靖荷摆了摆手,将绿萝的话语打断:“有谁比我更清楚父亲与蒙统领的交情?父亲与蒙伯父自幼交好,蒙家罹难时,也是苏家出手相护,才留了一丝血脉,蒙伯父一直感念苏家恩德,此番情谊不是肃王可比。”
“那……老爷为何……当初小姐的事情,老爷算是得罪了谢家的……”
绿萝很不明白,苏靖荷却是浅浅一笑:“父亲的性子我最清楚,若非亲近之人的话,他总会存着疑虑,之前我在府上,父亲对我的话多少听得进去,可惜如今我嫁入王府,倒是让人钻了空子!”
“老爷是疼惜小姐的,岂能听信旁人,小姐再回府一趟,或许......”
“疼惜?真疼惜,当初能眼睁睁看着女儿送去乡间?真疼惜,能放着杀妻杀女的血仇不吭一声?呵,别忘了,咱们府里还有一位父亲的宝贝儿子。”
“大爷?”绿萝下意识出口,应答完又觉着不对,正要再开口,却被苏靖荷拦下,她回身看了眼一旁已有些晕乎的兰英,道:“腿上都划破了,怎么也不吭一声,赶紧下去换药。”
得了应允,兰英行了礼后,赶紧退了出去,等屋里没了旁人,绿萝才道:“是三爷?”
“可还记得之前让你查探的事情?”
绿萝点头,之前小姐让她派人暗地里查探徐可人进王府前和什么人有过往来,毕竟是闺阁的小姐,稍有异常很快便能查出,顺藤摸瓜,却是牵扯出了郡王府的小厮。
“徐可人此次进府奇怪得很,若说之前是因王爷在安阳,可王爷回京后,她却也不着急黏着王爷,倒肯日日费心思在我身上,若是为了讨好主母,也不为过,却言语里处处提及王爷对姐姐的情谊,看似是钦羡我与王爷有情人终成眷属,可她聪明太过,庆王是什么性情?即便当初对姐姐有情,却是曲贵妃离世,他四面楚歌、危机四伏之际,断不会将心思展现旁人知晓,便是丽妃娘娘和灵阳公主面前,他也绝对会守口如瓶。”
“那是说……”绿萝也是一点就透,很是讶异道:“她知道王妃不是……”
苏靖荷点头:“她很清楚我不是姐姐,才故意言语相激。”
“可徐姑娘怎会知道,即便是谢三爷,对此事也是不太清楚的。”
“可三弟知道。”苏靖荷眯着眼睛说道:“我以为他知晓赵姨娘所作所为,或能放下冤仇,终还是做不到!他若与父亲直言,我倒还不怕,却不想背地里使这些手段,倒是比赵姨娘一点不差。”
“那,王妃当如何?”
苏靖荷抿唇,消息已传入她耳中,王爷更该早就知道,难怪王爷近日事繁,却从头至尾没有一句指责或是质问,甚至连一声烦扰都没有,他护她,她也想帮他......好一会儿,苏靖荷才是冷声道:“找几个靖国公府的老人,将母亲出嫁前,赵姨娘便于小舅有染之事传开,记着,只要传到了三婶耳里,接下来便有人替我们做事了。”
赵姨娘过世后,当年的事情她本打算就此掩埋,也算成全了母亲的心思,如今却是不得不揭开,她已等不到五弟长大取代三弟在父亲心中的地位,安国公府这个娘家,她决不能丢,为了自己,更为了王爷。
绿萝正欲按着吩咐去办事,才走两步,又被苏靖荷叫住:“记住,传言里一定要加上一句,每年十月初三,小舅都会弃了发妻生辰,离府许久。”
十月初三亦是苏佑的生辰,不管三弟是谁血脉,父亲怕再难心无芥蒂地对三弟听之信之。
这两年在暗里替苏靖荷办了不少差事,绿萝手里有好些人手,传起流言来自然很快,谢韵琴又是个常在贵人家走动的主,多少都能听见一些风声,要把这些闲言碎语带进安国公府,于她而言也是轻而易举。
流言在安国公府里愈传愈盛,苏瑜起初听见,倒也不觉着什么,只是让管家把碎嘴的丫头惩处了一番,可三人成虎,苏瑜又是多疑之人,之后自会派人着手去查。苏佑虽想将事情压住,可毕竟年轻,比起老狐狸苏瑜,手段自然差得多,况且,那些事情确真实存在,即便在隐秘,也总有遮蔽不住的,他又如何能将过往抹灭得干干净净。
相较于安国公府父子间的博弈,苏靖荷在庆王府里却是安逸。没多时,安国公府便让人传了话,让苏靖荷回府一趟。苏靖荷只推说天气寒凉,身子不爽,几番拒绝,苏瑜却颇有耐心,第三次差人来请,苏靖荷才终是成行。
可若她知道这次出府会遇上什么,怕是她宁愿选择继续与父亲交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