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凌还得回府一趟,是以与严三爷说了几句话,便匆匆而去。
当日傍晚,便真有一位大夫前来。严三爷心里感动那位崔兄如此侠义心肠,心头暗下决定,他日定要报此恩情。
这位大夫姓马,在这京城里是颇有名望的一位老大夫。一般人没那门路,还轻易进不去他的门,更逞论还让他带着仆人亲自前来。
马大夫年纪不过五十余岁,留了把山羊胡子,他替严三爷把了脉,也是建议他多休息,最好此番不进场了。严三爷心里颇不是滋味儿,大老远前来,他这是为了什么啊?
严三爷又将白日里与崔凌说过的话说了一遍,马大夫便不在劝他,总有些人,撞了南墙才知晓别人是为了他好。马大夫只好让他考前这两日务必多休息,又开了药,便匆忙离开了。
出了大门,马大夫便气鼓鼓地回家去。若不是欠崔家一个人情,马大夫才不想来这趟。更何况,这病人还是不听劝的那种,马大夫心里也是嘀咕着,不过一个举子,崔家怎也愿意出这份人情。
严三爷听了马大夫的建议,这两日便在屋子里休息,等进入考场时,确实觉得自己好多了。心里更是对崔凌感恩不已。
九天的功夫,于外人不过一晃眼便过去,可对这些参加科考的举子,却是恨不得时间再过慢点儿。每位举子都是一人一小间屋子,与世隔绝,这九天来吃喝拉撒都在里面,那味道着实有些不好恭维。更何况,屋子里又没燃碳,好在里头还有两条厚实地被子。
严三爷有些沮丧,他越来越认识到,要坚持下这九天,必须得有一个强健的体魄。严三爷勉强坚持着,坚持到第五天,他已经很累了,加之病也一直未曾好完,这几日完全就是属于硬扛。严三爷已经没办法做到完全投入精力认真答题,他后面几天,做得更多的,是认真揣摩题意,对一些自己模棱两可的知识,心里也大概了然。
九天的功夫,很快便结束了。这过程中,有不少举子没能坚持下去,中途退场。考场的大门再次打开,外面围着不少人。人群中或是发出笑声,或是有人痛哭流涕。
严三爷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叹了口气,慢慢走出考场。不过九天时间,若是家人在此,一定会发现严三爷已经瘦得脸颊凹陷,皮肤蜡黄,那袍子穿在身上也空泛了很多,哪里还有以往温润如玉的谦谦公子模样。
严三爷看着外头别人的亲人,心里也是万分想念家人,想这些年一直在他身边操劳的大哥二哥,温柔的娘子,几个孩子……严三爷觉得眼睛涩涩地,他看了看天际,吐出一口浊气,不管怎么样,他这次坚持下来了。这一场考试,让严三爷变得更成熟。
严三爷带着两个下人回了住处,吃了点东西,便躺上床睡觉,一直睡到半夜被饿醒。这后半夜,严三爷便点着灯,取了笔墨,趁着还有记忆,将题目写下。往后几日,严三爷便去医馆看病,怎么地也要养好了身体再回家。
很快便到了张贴皇榜的日子,严三爷吃过早饭,才慢吞吞地出门。严三爷连着吃了几天药,现在饭量也上来了,吃食也精致,如此将养了几日,也长了点肉。
皇榜那里,人头颤动,有人在哭,有人在笑。严三爷淡淡地看着榜单,只见前三甲里,独独探花那一栏写着一个名字:崔凌。不知怎地,严三爷就觉得此人应该就是那位崔兄,崔凌,崔家,竟是位世家子弟。
严三爷回想了下那人,身长六尺有余,双目有神,也很年轻。现如今科考,有一规定,凡前三甲,探花这给位置只留给最年轻的那位。严三爷淡淡地想,还真是英雄出少年。
严三爷一一看过去,虽然早有准备,但真没见着自己的名字,严三爷心里也有些不好受。他转过头,暗想出门这么久也该回家了。原本他曾想过等考完便去拜访那位崔兄,是以他曾多方打听,可最后才知晓,崔姓,是豪门大姓,京城数一数二的世族门阀,严三爷一介商户,便熄了那份心思。
严三爷扭过头,只见路对面有几人鲜衣怒马,正看向这边。严三爷抬头看了一眼,还以为自己眼花了,那其中一人不正是自己认识的那位?但严三爷这会儿已经不敢上前说话,便只是很自然地收回目光,走自己的路。
一匹枣红色的马停在严三爷三尺之处,崔凌道:“严兄……这是去哪儿?若不介意,也随崔某去吃杯酒吧。”
严三爷真挚地道:“恭喜崔兄此番高中。严某出来久了,万分想念家中妻儿稚女,今日便打算启程回去。若有缘,等三年后,严某再登门感谢。”
崔凌抱拳道:“如此,那崔某便在此恭祝严兄三年后金榜题名了,到时你我兄弟定要痛饮一番。”
崔凌策马往伙伴那儿走去。其中一位骑黑马的年轻男子看了看那边,嘟囔道:“四哥怎会与那样的人相识?”
崔凌笑了笑,道:“好了,走吧。他们在哪里等着我们呢。”
崔凌紧了紧缰绳,又往后看了一眼,见严兄并未注意这些。他淡淡地想着,他日若是他晓得其中的缘由,恐怕是避自家不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