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凭阑酸涩的看着两人言笑晏晏的模样,闷闷的喝水,就听到贺兰铮问:“你明日要去做什么?要不要哥哥陪着你?”
林靖易道:“我约了秦家小姐秦子衿,我们一同去寒山寺赏桃花,上一次没看成,想来这几天桃花也不至于谢了。”
陇凭阑一听,心里就有些蠢蠢欲动起来,他道:“刚好我也想要去寒山寺,你们两个女子去也不太安全,就与我一起可好?”
他看到林靖易有些犹豫的模样,赶忙摆手道:“我去那里是找几个朋友,不会与你们一起,你们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如何?”
林靖易看他急切的样子,淡淡的道:“再说吧。”
陇凭阑脸上的笑僵了一下,很快恢复过来,默默的的低头,不知道是什么反应。
贺兰雅芝抽空看了自己傻儿子一眼,眼神又心疼又无奈。
第二天一亮,陇凭阑就穿戴好了衣服,在贺兰府门外等着了,早上露水重,等林靖易出来的时候他浑身早就被露水打湿,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水珠,但他的眼神比水珠还要透亮。
看到林靖易出来,他迎上去,脸上带着笑,那是见到放在心里的人之后由衷的开心,他道:“靖儿你出来了,我左思右想你还是跟我一起走要安全一些,秦家小姐我们就去接她吧,毕竟他们很可能一计不成再出一计,还是小心点为好。”
林靖易不是很想与这人有交际,只是他是疼爱自己的姨母的唯一的儿子,是她的表兄,他们之间曾有婚约,他虽然上门,让她颜面扫地,但,不得不承认,这是人之常情。
或许是受那次的事情影响,往日骄傲的如同孔雀一样的少年已经学会了收敛和谦和,这样坦诚急切的期待着肯定的样子,让林靖易忽然就原谅了当初自己心里的屈辱。
年少不懂事,做出来的事情或许才是最伤人的,但是若对方抱着一颗虔诚的心,祈求原谅,那么,既然他们注定要牵连在一起,为什么不试着原谅呢?
她停顿了一下,在陇凭阑惊讶的眼神中点了点头。
他欢喜的跑去吩咐车夫,小心翼翼的跟在她身边,不敢提起以前的事情,不过短短的几步,陇凭阑却觉得尴尬的难受,有些放开心结的林靖易却一点都没有感觉到。
接了秦子衿,她自然是与林靖易同乘一辆车。
车上,两个陌生又熟悉的少女开始聊她们的话题,从一开始小心翼翼的试探,然后到了现在的畅所欲言。
秦子衿看起来是个温柔又端庄的好姑娘,实际上,这个姑娘思想超前的连林靖易这个穿越者都觉得惊讶。
秦子衿戳了戳林靖易的手臂,道:“前面那个人,对你那么殷勤,他是不是喜欢你?”
还不等林靖易回答,秦姑娘就继续道:“他喜欢你你有没有什么感觉,默认他跟着你你是在考验他吗?刚才我看了,他看到我都目不斜视,肯定是对你一心一意的男人啦!”
林靖易没有想到这清秀婉约的秦姑娘竟然是个话唠,而且这自说自话的本事已经满格了,为了阻止她快要冲破天际的脑洞,林靖易道:“他是我表哥。”
秦姑娘点点头:“表哥好,到时候不怕处理婆媳关系。”
林靖易继续道:“我们有过婚约。”
秦姑娘惊讶的抬头看她:“有过?”
林靖易嘴角抿起,敛了表情的凤眸黑的让人心慌:“他上门退了我的婚。”
秦子衿姑娘呆住了,还不等林靖易说什么,就听到一声巨响,秦子衿手重重的拍在车上,骂道:“禽兽!这样有眼无珠的臭男人,你还跟他来往什么,下车,我要下车!”
林靖易无奈的道:“能不能不要玩了,事情有些复杂,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清楚的。”
秦子衿一下子收回了脸上夸张的表情,优雅的抚了抚自己有些散乱的鬓角,没好气的给了林靖易一个白眼,道:“早不说,那个眼长在头顶上的陇世子我自然认识,你们两个一起出现,我还以为你对他余情未了呢,要不然我也不会牺牲我的形象逗你开心。”
“说吧,是什么情况。”她淡然的坐在那里,一副淡然睿智的模样。
短短一刻钟,林靖易已经习惯了这个人忽然的抽风行为,她淡然的道:“他退了我的婚,我写了诗让他受万人指责,但姨母对我极好,不管怎样,我们终究是表兄妹,不可能真的没有交集,现在他以这样的形象出现,那样小心翼翼的对待讨好我,我即便有天大的委屈,也发不出来,再说,当初退婚,不过是因为我名声实在难听,又任性骄纵,要我是他,前程远大的世子爷,也不会想要娶我这样名声的女人。”
她脸上露出淡淡的失落和释然,道:“就当是少年时候犯了的错,真心悔改,我便也不再对他心存芥蒂。”
秦子衿看着少女豁达的模样,眼中流露出赞赏的笑意,轻启唇道:“你能想开就好,你本来就是个心大的,但万一被你记在心里的,怕是成一辈子的阴影。”
林靖易这才知道秦子衿的用心,她这是开解自己呢,这个女孩儿蕙质兰心,有这样为自己着想的朋友,真的非常开心呢。
寒山寺建在半山腰上,已经有三百多年的历史,古旧的墙壁,沧桑的瓦片木门,飘散在空中的檀香,佛音袅袅,倒是一处难得的精心之处。
林靖易扶着秦子衿下车,两个女孩儿一个清冷绝艳,一个清幽若兰,相携站在一起像画儿一样漂亮,看的陇凭阑直了眼睛。
秦子衿维持端庄的模样不到三分钟,一下子就破功笑出来,辛亏在她笑之前有先见之明的藏在了林靖易身后,陇凭阑看上去就好像这个娇怯的小姑娘被他直白的目光吓到了,倒是让他不好意思。
他尴尬的侧了侧头,不敢去看人家,道:“已经到这里了,你们先去玩,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去找你们一起吃饭,寒山寺的斋饭很有名。”
零零散散的话不成句子,交代了几句就赶忙走了。
秦子衿在林靖易背后嗤嗤的笑,道:“你这表哥挺有意思的,看看他看你的眼神,亮的都能在夜里照明了!”
林靖易把她从自己背后揪出来,道:“行了行了,我那表哥除了眼睛长在头顶上,其他的都还好,你就别了啊,去看看桃花,这山下的桃树都已经结出青色的小果子来了,这山上的桃花还开着,真是神奇,你带了纸笔吧,到时候给我把那花儿画下来,我可听说了,秦家子衿小姐书画一绝。”
秦子衿大大方方的在前面走,步调欢快,好似出了笼子的小鸟儿,笑声若银铃道:“给你画一幅没问题,但你得给我写首诗在上面,百年之后这画传世的时候,就是咱们两个的大作!”
山上的桃花果然还是开着的,灿若云霞,有种梦幻般的美丽,微风吹过,有花瓣飘落,暗香浮动,如梦如幻,仿若在画中。
两人被这梦幻般的桃花源林震撼住,好半天,林靖易才陶醉的深吸一口气,赞道:“果然是最美人间四月天啊!想不到,在这出尘绝世的地方,竟然能够看到这样一番灿烂的桃花。”
秦子衿道:“你这就着相了,出家人哪里就是这粗擦淡饭,无欲无求了,正因看破,所以一切红颜都为枯骨,一切色相,都为凡俗。”
林靖易笑道:“瞧你这悟性,去落了发,没准儿几十年后就是一个得道高僧啊!”
秦子衿笑骂道:“好你个伶牙俐齿的林靖易,我好生同你说话,你倒是拿这些胡话来调笑我!看我怎么治你!”
她跑过去挠林靖易痒痒,林靖易好歹随贺兰铮学过几招,秦子衿一个娇小姐哪里比得过她,抱着教训人的目的来,结果反而被人教训了,累躺倒的秦子衿摆手道:“不行了,真的不行了,你真是,就不能让着我,把心口这口气出了,力气那么大,你是要当男人嘛!”
林靖易笑道:“你这话说的好霸道,你行凶没行成,反而怪别人还手,真是强盗逻辑!”
秦子衿翻过身来,道:“你这丫头,这张嘴太讨人厌了!”
说着就伸手去扯林靖易的嘴,两人又笑闹成一团。
秋杀与向迩远远的看着,向迩道:“哎呀,小姐又这么疯,回家可是要受罚的!”
她睁着圆圆的眼睛,小心的问秋杀,道:“姐姐,你们家小姐这么……言行无状没有关系吗?”
秋杀怪异的看她一眼,然后移开,把目光放在自家小姐身上,道:“只要你不说,谁又会知道?”
向迩道:“我们夫人会看的出来啊,也不知道我们夫人的眼睛是怎么长的,只要她一看小姐的样子,就知道小姐有没有出格,真是神了。”
秋杀沉默了一会儿,罕见的评价道:“你们小姐,挺好的,我们小姐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肆意的笑过了。”
两人玩够了,终于像模像样的,理顺了头发,抚平了衣服上的褶皱,两人携手走向一旁专供游人休息的凉亭。
铺纸研墨,佳人纤指如玉,嘴角浅笑依依,凝神作画的模样清灵出尘。
只是听她说的话,就觉得眼前的这一幕绝对都是假象,秦子衿道:“你不要动,侧脸,再侧一点,嘴角的笑给我维持着一个弧度,不要总是上下抖动,你这个样子十分破坏我作画的灵感!”
做模特的林靖易觉得真是麻烦,她不断按照她的要求调整,大声道:“你能不能别这么多的要求,你每副画都是这么画的吗,那你的真面目岂不是暴露到众人面前了?”
秦子衿优雅的抬眉,看她的姿态,露出一个温雅的笑意,如浸水的水墨画,缱绻优雅,但嘴里的话却一点都不优雅:“你见我外面的画有几副是画人的,除了山水花草就没有别的了好吧,为了装这大家贵女,我也是操碎了心啊。要不是觉得你实在与这娇艳桃花相称,我才不会画你呢!”
“别人都不知道,实际上我画人物画才是一绝呢!”
秦子衿洋洋得意道。
林靖易不听她在那炫耀,只是说:“你快点,我的脖子都快要举断了!”
画纸上,大体的形象已经勾勒成型,秦子衿道:“可以了,你到一旁歇着,想好一会儿在上面给我题个什么诗,要是比你以前写的差,我以后再也不会给你画画了!”
林靖易挥了挥手,坐在一旁寻思。
两人一时安静下来。
只是渐渐的,空气中的气氛有些紧张起来,不知道是不是经过了几次的生死考验,她对危险的来临越发的敏锐,空气中有什么一触即发,就连风声都有些变调,她凝重了眼神,起身走到秦子衿面前,道:“让我看看你画了多少了。”
她看了眼,道:“你这也太慢了,我诗都写好了,照你这个速度,得画多久才能完成啊!”
林靖易用眼神暗示,秦子衿虽然不知道她的意思,却也没有拆台,顺着道:“你诗写好了啊,给我看看。”
林靖易笑着另铺开一张纸,拿起笔写,一边写一边念:“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她嘴里念着,落笔写的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纸上只有两个字“危险”!
秦子衿眼睛剧烈一缩,却缓缓笑着道:“诗还可以,字也不错,只是你这字与我这画风不符,你字太硬,棱角太利,题词你就免了,有这首诗就行了。去找你表哥,他的字听说不错,让他帮咱们题词。”
她的眼睛往外示意,赶紧走。
林靖易听完她说话,心里就咯噔一下,坏了!
她这么说,不是逼着来人快点行动吗!
一把抓着秦子衿就往寺里跑,秋杀和向迩觉察不对,马上往这里赶,陇凭阑好死不死的正好撞进来,看到林靖易慌张的样子,连忙道:“这是怎么了?”
林靖易回头看到十几个人出现,一言不发的冲着他们来,也来不及解释,直接拉着陇凭阑的手就往外跑,厉声对秋杀道:“不准过来,赶紧跑!”
秋杀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跑出去,对方人数太多,完全不是她在就能够救得了小姐的,所以她果断的跑了。
辛亏她来的时候是骑着马,快马加鞭,她要回去雍王府报信,这样才能救小姐。
临走之前,她还抓着向迩一起,这小丫头呆呆的,要是留在这里绝对第一个被杀鸡儆猴。
陇凭阑被林靖易抓住,心里先恍惚了一下。以前林靖易也没有少牵他的手,大多时候都是她自己凑上来的,那个时候,他对她满心的厌恶,除了甩开她的手,哪里会安静的任她牵着,即便是在人前也向来如此,从来不会给她留颜面。
想到这里,他心里愧疚的很,他以前所做所为真的太过分了,即便是不喜欢她,但她好歹还是自己的表妹,这样在人前给一个女子没脸,也不是君子应有的礼数。
他紧了紧牵着自己的小手,柔弱无骨,如有暖香,柔柔的仿佛能够触到心里。
只是这样的恍惚也只是一瞬,他虽然有些孔雀,但也是出身兴武侯府的世子,防身的功夫也学了几招,虽不及李骥,但也不是等闲人能够近身的。
但很显然,与这群在刀尖上赚生活的人比起来,他明显是不敌的,两个女人加上一个大男人,很快就被围住,为了防止三人的逃跑,他们先将陇凭阑的腿插了一刀。
那么长的刀,一下子将他的腿刺个对穿,血一股一股的流出来,大腿先是一麻,然后就是连呼吸都不敢用力的痛,痛,痛的晕眩,恨不得昏死过去才好。陇凭阑哪里受过这样的痛,在家中,他老爹老娘就算是再气,也不过是打几板子,罚跪祠堂。
他一下子栽倒在地上,林靖易看他脸色煞白,一下子就慌了,他可是姨母唯一的儿子,要是出了什么事,她不能想象姨母会有多伤心。
虽然是刺在大腿上,但那里可是有一条大动脉的,要是刺破了大动脉,他真的会死!
林靖易挣扎着想去看看他的状况,却被抓着她的人用力擒住手腕,警告道:“给我老实点,不想活了吗!”
林靖易剧烈的挣扎,凤眸含煞,转过头去看他,威胁道:“他是兴武侯世子,若他有个三长两短,你们绝对走不出盛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目的,抓我无非就是威胁我外公和李骥,活着的我才是有用的吧,立刻给他上药,他已经受伤了,即便给他上药他也威胁不到你,但是你们如果不按我说的做,我立即自绝,交易不是一天就能完成的,你们防不住我!”
她语调严厉,长眉竖起,斜飞入鬓,发怒时有种倒竖的煞气,眸光锋利的很,怒斥的时候有种极为震慑人的感觉,擒住她的那个人明显不是这次行动的头目,一下子竟被她震慑住,无措的寻找头领。
他声音中满是迟疑的道:“老大,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