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思是,即便没有李骥踢她那几脚,她也不会怀孕。
花弄影整个人都僵住了,原本好看的杏眼猛然睁大,满是不可置信,信念崩塌了般的感觉,她颤抖着,不能控制的颤抖着,眼中满是绝望,却不肯相信的绝望着看着皇帝,声音抖的不成样子:“皇上,你是骗我的,对不对?”
皇帝脸色冷漠的看着她,看着她颤抖恐惧如同一个离开巢穴的雏鸟,见皇帝不回答,她声音大了起来,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她直接上前抓住皇帝的手臂,力道大的让皇帝都感觉到疼,她大声的道:“皇上,你告诉我,你是骗我的对不对?是李骥,是李骥害得我没有了孩子,是李骥!是不是!”
她绝望的反驳着皇帝的话,那么执着且绝望的看着他,期待着从这个冷酷的男人嘴里听到自己想听的话,哪怕,哪怕只是骗她的,也好……
只是,这个男人依旧冷漠,就冷静的看着她失望,发疯,自欺欺人。
她一下子失了力气,跌坐在地上,双目无神的看不知道哪里,喃喃的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皇帝冰冷的声音不含一点感情,往日的轻怜蜜意好似全是假象,唯有眼前这个冷漠的男人,那冷酷的眼神,才是唯一的真相。
她脸上的泪水一串串流下来,如破碎的珠子,每一滴都苦涩难言。
皇帝道:“你的父亲贵为丞相,难道在入宫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你的作用是什么吗?”花弄影惊惶的看着皇帝,看到他线条优美的嘴角勾起一个凉薄的弧度,道:“你就是你父亲送进宫里来的人质啊。”
仿佛有一记重锤,重重的砸在她的心上,原本她以为,已经痛到极致了,却想不到,原来还有更疼的时候。
那些在闺中,母亲宠溺,父亲纵容的场面,原来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的认为吗?她拒绝相信皇帝的话,却悲哀的发现,皇帝说的是真的。
自己的父亲何等睿智,皇帝连她一个在宫中的孤女都防备至此,皇帝对他的态度他怎么可能觉察不到。
就算是父亲明明知道皇帝对他的态度,却依旧坚持把她送入宫中,不是交人质,又能是什么呢?
她觉得胸口闷的难受,想要大哭,却哽住了喉咙,有一股邪火憋在心里,想喊喊不出,想动动不了,最后只觉得喉中一甜,一口血喷出来,人也软软的倒了下去。
皇帝不曾移动脚步,看着她怒极吐血晕倒,黑发铺散了一地,嘴角殷红的血迹即便是在漆黑的夜里也鲜艳刺眼,迤逦如一副画,他的脸隐在黑暗中,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是否有一丝怜惜?
良久,他声音平淡的吩咐道:“把你们主子送到弄影殿的一侧的小佛堂里,每日念经茹素,好好照顾你们主子,若你们主子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也不用活了,明白?”
听的出来他话里的威胁之意,伺候花弄影的一群人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帝王之威,岂是这些人能够承受的了的。
大宫女也一样的跪在地上,与众人一同应是,与之前的垂暮模样不同,她的眼睛亮闪闪的,好似重新点亮的星火,虽然微小,但到底有了希望。
有了李骥的干预,原本想着再拖一下的柏温凊被皇帝催促着定与下月初十出海了,他看着朝堂上那个背对着自己的冷毅身影,仿佛还看到方才上朝的时候,他经过他身边时那冰冷的目光。
圣旨如山,纵使他再怎么不愿,还是要加紧一切的措施,将日程提上去。
林靖易的脸已经好看了很多,除了还有些红肿之外,已经不见了那天通红肿胀的模样,她抬着下巴让李骥给她涂药,奇怪的问他:“你怎么能这么频繁的往宫中跑,不会有御史弹劾你吗?”
李骥抿着嘴,一副如临大敌的认真模样给她上药,即便已经过了这么久,他还是对于照顾她紧张的不行,偏偏摆出一副高冷的模样来。
听了林靖易的问话,他头也不抬,仿佛没有什么事情比手中他正在做的事情更重要,简单的道:“不会。”
这几天,林靖易已经习惯了他说话的方式,却依旧觉得无奈,这个人,好像多说几个字就会死一样的。
她早就搬出了乾清宫中,由当朝雍王殿下亲自护送着回了书库那间小屋子,他一身冷清,但却处处小心呵护着他,那双迷人的黑眸中,满满的都是她的影子,视一旁殷勤的胡监察为空气,那样专注的目光让一群宫女脸红心跳,又是嫉妒,又是羡慕的看着林靖易。
胡监察曾对她有告知之情,林靖易记着呢,于是笑道:“还没有感谢胡监察当日的告知之恩,雍王殿下能够早早醒来,也有监察的一份功劳,我必定会回禀皇上。”
李骥听着林靖易的话,难得的抬头看了看笑出一脸菊花的胡监察,对着他点了点头道:“你很好。”
胡监察脸上的笑容更盛,眼睛都快要挤没了,侧着身子站在一边,弯着腰道:“殿下这边请,林大人的屋子这些天杂家一直叫人收拾着呢,要不是林大人一直不愿换个地方,杂家倒是想把自己住的地方让给大人。”
李骥走在前面,心不在焉的听着胡监察的邀功,看似冷着脸向前看,实际上眼角的余光从未从林靖易的身上离开。
林靖易知道这是客套话,但脸上还是配合的露出感激的笑意,道:“胡监察太客气了,这叫我怎么敢当,我那屋子不错,又住了几天,不舍得离开,倒是叫你费心了。”
没想到林靖易倒是个难得通透的,这一番话说的胡监察极为开心,连连道应该的,应该的。
一路来到林靖易的住处,胡监察极为有眼色的说了几句漂亮话就走了,李骥上下打量这间小小的屋子,剑眉不由得蹙起来。
林靖易看到他那模样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便道:“皱着眉干什么,我这里招待不了你?”
李骥看了她一眼,找了个凳子坐下,却不想那凳子太过老旧,他一坐上去就差点碎了,这让本就脸色不好的李骥脸更黑了一层。
林靖易倒是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伸手把他拉到自己床上去,道:“脸色这么难看,堂堂战神,是被一个凳子吓到了吗?”
李骥却是涨红了脸,坐在她的床上,即便是知道她这几日没有在这里休息,但也觉得这床上都是她残留的气息,那熟悉的冷香让他有些如坐针毡,耳尖儿不知怎么的就红了,连林靖易调笑他都没有听到。
坐了半晌,他还是坐不住,虽然喜欢这样的亲近,但是她毕竟待字闺中,即便是出来为官,她也是女子,这女人平时一副守礼端庄的模样,实际上对男女大防一点意识都没有。
想到这里,他猛然站起来,问她:“你还让谁坐过你的床?”
他眼神黑的有些吓人,林靖易不知道为什么他一下子就变得这么凶,不由得向后仰着头道:“没有,没有啊,只有你一个,我在这里哪里见得到几个人,还不就是你,我那床有那么好坐吗!”
明明她口气极为不悦,但李骥听了她的回答脸色却阴转晴,转过头去,低低的咳了声道:“以后不要让别人坐你的床。”想了想又补充道:“只有我可以。”
林靖易终于知道他在别扭些什么了,满脸黑线,这都要计较?
这个男人真的没治了。
丞相府。
花丞相满脸怒容的来回度步,一旁的丞相夫人哭的不能自已。
花丞相眼色阴霾,丞相夫人哭诉道:“影儿现在住的那个地方是宫里最偏僻的,窝在那里一辈子都见不到皇上,在宫中要是没个依仗,这以后可怎么活,更何况,皇上还吩咐只让影儿茹素,抄经,这明明就是拿我的影儿当姑子养着!老爷,你的女儿送到宫里就是这么被作践的!你这还大权在握呢,这要是哪一天您告老了,皇上还不得把我女儿活活掐死!”
说话间咬牙切齿的,对皇帝如此对待她的女儿看来是痛恨到骨子里。
花丞相倒是不怎么在意这个女儿的处境,只是,再怎么不在意,她在宫中的待遇,就是给群臣传递的如何待他的信息,皇帝如此对待他的女儿,只是想要所有人知道,他打算对他动手了吗?
他眼中利芒一闪而逝,狠辣决绝,他被丞相夫人哭的脑袋疼,呵斥道:“哭什么哭,我还没死呢!”
丞相夫人吓得立即止住声音,只是那眼泪却是止不住,就这么看着他,看的他心烦,他现在满心都是皇帝打算对付他的猜测,哪里有时间对安慰一个女人,把她打发出去,他招来心腹连夜商议。
丞相府的灯一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才吹熄。
第二天早朝的时候,等到群臣把各自需要呈报的事情都说完了,花丞相使了一个眼色给身侧的一个官员,那人看到后,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走出来行礼道:“皇上,臣有本奏。”
和安看了御座上皇帝的神色,发现他面色平静,眸色黑沉,便道:“准。”拖着长长的调子。
那人也是从四品官员,隶属礼部,他走出来道:“皇上,臣听闻皇上将淑嫔娘娘迁进了繁华宫,那里位置偏僻,靠近冷宫,更是让淑嫔娘娘茹素抄经,不知淑嫔娘娘所犯何事,皇上要如此惩罚淑嫔娘娘。”
大唐风气开放,皇帝是天子,一言一行都要受到群臣监督,像这样朝臣指责皇帝在后宫中处事不公的事情在前朝也时有发生,设立这样的制度的初衷,是希望靠着臣子的监督,让皇上谨言慎行,即便是后宫之中,也要维持礼仪。
皇帝眸子黑沉沉的看着他,开口道:“淑嫔近日心浮气躁,送她去繁华宫让她静心,也是为太后祈福。”
大臣道:“为太后祈福,当是做晚辈的荣幸,只是地点让人猜疑,不知情的还以为淑嫔娘娘犯了什么大错,进而牵连到丞相身上,丞相为百官之首,容易引起人心浮动,还请陛下三思,好歹挪个稍好一些的地方给娘娘,既不会让百官心思浮动,也成全了皇上为太后祈福的孝心。”
这官员的话还没有说完,和安就感觉到上面这位的怒气,他背脊挺得笔直,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一错不错的听着皇帝的话,余光观察着皇帝的表情,生怕一个错过,牵连到自己身上来。
那名官员说完,就等着皇帝的反应,在以往的皇帝朝堂上,即便在位的皇帝对官员插手评论自己后宫之事不满,但为了名声,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但现在坐在上面的那位可不是一般的皇帝,这是历朝历代以来,除了开国皇帝,最为铁血果断的皇帝。
不接受任何形式的逼迫,不害怕任何人的试探和挑衅,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霸气,是这个皇帝最明显的标志。
如今,这名官员明显是在作为花丞相的一党,试探皇帝的态度。
百官看的清,皇帝自然更加明白,众人都明白,皇帝绝对不会妥协,只是皇帝的态度,可能会决定花丞相以后的处事方式。
朝堂上安静的连众人急促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御座上的皇帝好似没有听到那名官员的话,长久的沉默让空气都变得沉重,压在众人的心口,沉甸甸的,却跳的更加厉害。
那名官员所受的压力最大,他颤抖的站在那里,额头上的汗顺着自己的脸往下淌,流进眼里,刺激的眼睛疼,他也不敢伸手擦一下,没有正面面对皇帝的怒气的人不能体会,什么就做天子之威。
就在那名官员承受不住,要跪下请罪的时候,皇帝开口说话了,他声音低沉,不急不缓,但里面蕴含的冷意让那人直接吓得跪倒在了地上。
他道:“朕做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们指手画脚?”
只此一句,便足以让人哑口无言。
花丞相恼恨的看着那个人,心里暗骂废物,皇帝的目光扫过自己的时候,他依旧老神在在的,好似完全不知情的模样,却在看到那人可怜的样子,像是动了恻隐之心一般,出列道:“皇上圣明,所做之事自然有他的道理,哪里是你们能够置喙的,不过,还请皇上念在他一心为皇上担忧的份上,从轻处罚。”
皇帝看了他一眼,慢悠悠的道:“哦?为朕担忧,那是不是朕把这个位置让给他,他就不用那么担忧了?”
这话说的极重,满朝文武全都跪下,口称皇上息怒。
花丞相是知道这个皇帝有多强硬,今日一看他开口的架势,就知道皇帝已然动怒,不敢再进一步,他也跪下,不再多说什么。
皇帝沉默了半晌,没有一个人敢动,然后才道:“你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今日之事若是再有人犯,那朕,就不会再如此宽容!”
他挥袖离开,那吓得瘫倒在地上的官员有一瞬间觉得自己会死在这里,甚至不敢与花丞相说话,他拿着掉到地上的帽子,身形有些佝偻的走了。
花丞相眼中黑色浓郁的看了一眼空了的御座,眼中闪过难看。
御书房中。
皇帝和李骥正在说话,皇帝道:“今日朝堂之事,你怎么看?”
李骥木着脸,但眼中的神色极为锐利,那是他要杀人时候的模样。他道:“皇兄处罚花弄影的举动让花丞相害怕了。做贼心虚,所以找人试探。”
皇帝点点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现在动他,付出太多,朕不愿因为一只蛀虫牺牲良多忠臣良将,看来这老狐狸最近过的太安逸了,得寻个事情敲打他一下。”
李骥了然的点头,道:“我那里有很多倒向他的人的把柄,一会儿我让人拿过来,你看看用谁比较好。”
兄弟两个把事情商议定了,李骥道:“皇兄你为何让靖儿去看书库,她不是你器重的状元吗?”
皇帝被李骥用这种了然的口气问的有些尴尬,心里不由得气闷道,朕这么迁怒她还不是因为你,结果现在你来质问朕,这倒真成了里外不是人了。
皇帝沉着脸,不悦的道:“少在这里洗刷你哥哥,想要她回去是不是,朕准了,没事赶紧走!”
李骥皱着眉,想了想道:“还是等几天吧,等柏温凊走了你再放她回去。”
皇帝一听,问道:“这又关温凊什么事?”
李骥沉了脸,不悦道:“皇兄你操心太多了。”
皇帝看他一脸不悦的样子,不由逗弄他道:“跟朕说说,是那丫头没有看上你,反而倾慕温凊?真不愧是朕的侍读啊,大家出身就是不一样,也难怪,温凊长得俊雅温润,文采风流,当真是不可多得的俊逸男子,又是那丫头的上司,一来二去的产生些感情,这也无可厚非。”
李骥黑沉了脸,看都不看皇帝一眼扭头往外走。
皇帝笑骂,这熊孩子,这拧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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