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骥负手站在一旁,不要钱的往外放冷气,尤其是在看到林靖易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时候,那冷气放的更厉害,春光明媚的,生生让御书房的众人打了个寒噤。
他皱起浓黑的剑眉,声音冰冷沉穆,隐含不悦道:“皇上可有什么事情?”
皇帝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道:“林卿与温凊可以下去了,温凊好好安顿林卿,有事朕会再吩咐你们。”
李骥身上的黑气都快要实质化了。他一字一句道:“皇兄的事情怕是不急吧,容臣弟先行告退。”咬牙切齿的意味,大有你不说不急就要翻脸的架势。
皇帝不敢再撩拨濒临爆发的弟弟,嘴角的笑意那么不怀好意的道:“确实不怎么急,你若有事就先走吧,到时候若是有什么不清楚的,就到贺兰将军府上去与贺兰将军探讨一下。”
听到皇帝这么说,李骥身上的怨气才消散了些,狠狠的瞪了林靖易一眼,愤愤的甩袖离开。
柏温凊是个十分聪明的人,所以他是个十分容易相处的人,只要他想,他总能让不管多么不近人情的人感到心情舒畅,并且不自觉地亲近信赖他。
所以一路上,在他不动声色的引导,和林靖易本身就不讨厌他的情况下,两人很快就熟悉起来,林靖易有许多现代管理的制度,这些都不怎么适合现在的社会情况,唯有一种,她想要迫切的实施,在这里过了一个冬天,她实在受不了冬天除了肉再无其他的生活,温室大棚,迫在眉睫。
她曾经认真的分析过,这个时代应该怎么制作既可以保温,又可以透过光的薄膜的替代品,或者是直接制作薄膜,为此她翻遍了所有前人的书籍笔记,发现并无相关的替代品。
林靖易仔细梳理思路道:“我喜欢读书,杂且多,我朝以农科为主,我有许多想法亟待实施寻找,如今被分到翰林院,我也不愿去写什么文书和机密命令,只愿能够做那么一点事情,能够让民众的生活好过那么一点。”
她顿了顿继续道:“我曾经看到一位游者的游记,他里面模糊的提到过一个地方,那里土地贫瘠,但那里的民众却能摆脱饥饿的威胁,是一种叫做番薯的东西,在很多地方生长,叫法略有不同,可食用的地方是膨大的根,味甜,除此之外,他提到那是在海上,有着大大小小的岛屿。”
看到柏温凊严肃下来的脸,手中铁骨扇子都慢了下来,却在听到她说在海上发现的时候,皱起了俊眉,便担忧道:“那位前辈描述的地方十分远,他能去那个岛上也仅仅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海上风暴,将他们吹离了预计的航道,他们在当地人的帮助下返回,有一页极为简易的地图,我看不懂,看能不能找到老舵手,如果真的能够找到,那真的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事。”
她说的眼睛发亮,上挑的凤眸中满是坚定执着的神色,那神色竟然让柏温凊触动了一下,合上扇子,他道:“你将那本游记交给我,标注出你所提到的那些地方,我会向皇上说,其他的你就不用管了。”
听到他的承诺,林靖易心里放下一个大石头,脸上露出一个直达眼底的笑容,那双清冷的凤眸泛出愉悦的微光,就如阳光落在水面,折射着微醺的金光:“林靖易带天下百姓谢柏兄!”
她郑重行礼,真心实意。
柏温凊摆摆手,脸上的笑容如浸了阳光的春风,带着令人熏醉的惬意。两人相视一笑,只觉得亲近不少。
翰林院是一个十分繁忙且冷漠的地方,这里是通往这个王朝位极人臣的那个位置的最为便捷和最近的距离,人人防备着彼此,他们都带着一副假面,看似笑脸相迎,实则厌恶鄙夷,好一点的反而是那些冷漠着脸,好似没有看到她的人。
虽然早有准备,林靖易还是觉得心中泛冷,这种完全不同于舆论,不同于偏见,因为利益而产生的对立和敌视,冰冷的让她心中不安,这里连空气都充满阴谋诡计,让她焦躁,她一言不发,漂亮的凤眸冰冷而疏离,好似用厚厚的盔甲,将这令人厌恶的笑脸挡在心门之外。
当终于那些假面的笑脸散开,她扶着额头苦笑,想不到还未开始,她就已经开始担忧,官场竟如此艰难。
很快,她又坚定了神色,不管怎样,她得到了那些人的支持,她有想要实现和想做的事情,她愿意穿过千年的时光,将属于她的那一点光,一点亮,让这个时代的民众活得更好一些。
没有人理会她,柏温凊给她找了个地方,让她把自己的文房四宝摆上,就急匆匆的去找皇帝汇报去了,她一个人坐在那里,手上拿着毛笔,没有人过来跟她说要做什么,包括哪些方才对她笑得热情的所谓的同僚。
她也没有很在乎,一如她对柏温凊说的,她来这里不是为了打入这个国家的核心,想要掌握朝堂动荡的动脉,成为天子近臣,位极人臣之类的,不,这不是她想要的,她要是只是一个途径,一个摆脱被人摆布支配的境地,能够随时向当权者建议的位置。
他们不理会她,正合她意。
她将纸张铺好,想着若是皇帝同意出海寻找番薯,这将救活多少人,她虽然没有真的去调查这个时代的人的饥寒情况,贫穷孩子的成活率,但她相信,那绝对是一个令人落泪的数据。
她所说的那本游记是真的有的,但那只是寥寥几字,她是因为看过番薯原产地,通过作者的描述猜到的,只这些自然不能直接对皇帝说,她凝神想了想,提笔写下奏章。
御书房中。
皇帝少见的蹙着眉头,思量柏温凊方才所说的事情,毫无疑问,此事若成,于国于民都是天大的幸事,然而此事太过艰难,先不说这番薯移植到这里能不能取得预期的效果,单说想要在茫茫大海上找到那个语焉不详的岛屿就十分困难。
这是一个投入很高,风险很大,但回报可能不完全没有的一次赌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