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林开着酒楼,自不会缺银钱,送些鸡蛋不值什么。却说村子里得了消息的人,都很是高兴,这可是今年村子里的头桩喜事,可不得沾沾喜气。李阿嬷特地请来镇上口碑最好的收生嬷嬷,主持仪式。
正厅早就设上了香案,供奉着月郎神像。香炉里盛着小米,当香灰插香用,蜡扦上插一对“小双包”,下边压着黄钱、元宝、千张等全份敬神钱粮。收生嬷嬷上前三拜,李阿嬷将盛有以槐条、艾叶熬成汤的铜盆以及一切礼仪用品均摆上,小娃娃被收生嬷嬷抱在手里,这洗三就开始了。
今儿是个大日子,安叔自然不想那日留在家里,一早就坐着驴车到了镇子。安叔是一家之主,这第一个自然是当仁不让。安虎往盆里添一小勺清水,又撒上一个花生大小的金裸子,收生嬷嬷的脸一下子绽开光,笑着说了句讨巧的话,李阿嬷也添了个银裸子,安家大哥儿往里面填了个小银锭子。
安阳本想着添个玉佩,还是被人提醒才知晓,这盆里的东西,最后都是收生嬷嬷的,安阳心思顿了一下,转手也投了一个银裸子,这玉佩还是自己待会儿,给娃娃戴上,叶落也托木清放了银锭子。收生姥姥高兴得很,难得见到这么大方的人家,今儿收入应该不少,这样想着脸上笑容更甚,好像要笑出花来。
收生姥姥“添盆”后,便拿起棒槌往盆里一搅,说道:“一搅两搅连三搅,哥哥领着弟弟跑。七十儿、八十儿、歪毛儿、淘气儿,唏哩呼噜都来啦!”这才开始给娃娃洗澡。安阳哪里见过这个阵仗,看着很是惊奇。水打下来,娃娃受凉一哭,收生姥姥笑了。一边洗,一边念叨祝词,“先洗头,作王侯;后洗腰,一辈倒比一辈高;洗洗蛋,作知县;洗洗沟,做知州”。随后,用艾叶球儿点着,以生姜片作托,放在娃子脑门上,象征性地炙一炙。
再给娃娃梳头打扮一下,“三梳子,两拢子,长大戴个红顶子;左描眉,右打鬓,找个媳妇准四村;刷刷牙,漱漱口,跟人说话免丢丑。”用鸡蛋往婴儿脸上滚滚,“鸡蛋滚滚脸,脸似鸡蛋皮儿,柳红似白的,真正是爱人儿。”洗罢,把孩子捆好,用一棵大葱往身上轻轻打三下,“一打聪明,二打灵俐。”随后叫人把葱扔在房顶上。
又拿起秤砣几比划,“秤砣虽小压千斤”,拿起锁头三比划,“长大啦,头紧、脚紧、手紧”。再把娃娃托在茶盘里,用李阿嬷事先准备好的金银锞子往孩子身上一掖,“左掖金,右掖银,花不了,赏下人”。最后用小镜子往娃娃屁股上一照,“用宝镜,照照腚,白天拉屎黑下净”。把几朵纸制的石榴花往烘笼儿里一筛,“栀子花、茉莉花、桃、杏、玫瑰、晚香玉、花瘢豆疹稀稀拉拉儿的……”。
安阳看着收生姥姥嘴不停歇,像连珠炮似的,一句话不肯停歇,原来这洗三礼竟这么多的讲究。还不等安阳细想,活还没完,老婆婆把敬神钱粮连同香根一起请下,送至院中焚化。收生姥姥用铜筷子夹着神码一焚,说道:“炕公、炕母本姓李,大人孩子交给你;多送男,少送女。”然后,把灰用红纸一包,压在炕席底下,说是让他永远守在炕头,保佑大人孩子平平安安。随后,即向李阿嬷道喜,得了打赏,用布兜将添盆的东西一裹,是乐颠颠的出了门。
娃娃早被这一番折腾,弄得精疲力竭,此刻扯开大嗓门哭,将一众人心疼的,李阿嬷只差抱着孩子喊着心肝肉的,将孩子抱向卧室,找孩子阿么喂食去了。木清和安家大哥儿跟着一同进去,几个汉子不好进去,在外面说起话来。
雨哥儿毕竟刚生了娃,耗费的精气神大,好在有胡老开的药方,好好调养着,倒是没有大碍。陈雨见几人进来,忙想起来,李阿嬷看自家儿夫郎,这样不经事,赶忙瞪圆眼睛,好生的将人一顿呵斥,“赶紧躺着,这里又没外人,你急啥子,好好的歇着。”陈雨自然知道婆么的好意,当下也不矫情,在木清的帮助下,靠在枕头上,接过孩子喂起奶来。
“雨哥儿,孩子可起了名字?”陈雨笑着回话,“只取了一个小名,唤作平儿,大名还未得,等着阿爹来取。”木清逗弄着吃饱了的小娃,脸上满满的都是笑意,将荷包里的玉佩拿出来,不等人反应,就给戴了上去,李阿嬷和安家大哥儿去了厨房,屋里只有两人,陈雨看着东西,就知道不是便宜货,哪里肯收,可是木清送出去的礼,哪里还有收回来的道理,“这是给平儿的,不是给你的,玉养人,给孩子戴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