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丁对于自身竞争力不足的担忧还是有一定道理的,轮到他面试时,中心已陆陆续续又来了七八个应聘者。除了两名中年大妈,其他人看上去都比他要年轻,精力旺盛,踌躇满志,大约和刚刚结束面试离开的伙子是一类人。是现在的人们很热心,还是人才市场饱和了?走出会客室,这个问题从他脑中闪过。
“您好。”“你好,请坐。你是商益明,对吧?”面试的负责人是个五十岁左右的妇人,她戴上眼镜翻着但丁的简历,对某一页看得还很认真,有儿像老师批改作业。但丁知道,那一页上是他的工作经历。是个老太太,嘿嘿,幸亏我把胡子刮干净了,不知道能不能给我加儿印象分儿。
原先在出版社,那儿的人事主任也是位和这个面试负责人岁数差不多的女人,当时社里的年轻编辑间盛传,这老娘们儿对不同性别的年轻人区别对待。姑娘到人事处找她,她不拿正眼看人家,语气亦很横,无论人家是为公事私事,除按规矩必须办妥的程序,其他环节她均敷衍塞责;若去找他的是伙子,还是特高大或者特英俊的那种,她一定满脸堆笑,分外热情,办事效率达到最高,问她问题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丁起初对此传半信半疑,后来主编两次派他去人事处向这老女人询问有关事宜,他第一次去那会儿留着络腮胡子和唇上的胡子,结果主任可能是把他当成了女人,态度一如同事们所传的对待姑娘时。第二次去,恰好赶上他刮了胡子才三天,瓜子脸上十分干净,配着那双大眼睛,自然比第一次的时候俊俏许多,而人事主任见了他虽然依旧板着脸,也没多激动,言语却非常和蔼友善,解答起他的问题来也十分详细,末了关切地问了句“都听明白了吧”,见但丁呆呆地“啊”了一声,又耐心地将要重新给他解释了一遍。但丁离开前和上次一样毕恭毕敬地向她“再见”,她终于微笑了一下回应道:“嗯,再见。”
“我看你简历上写的,你以前在出版社和文化公司是做文字编辑的,做的主要是稿件的编写、编辑校对整理、文字录入这样的工作,对吧?”负责面试的妇人将他的简历放到一边,问道。“是的。”“你了解我们是一个什么性质的机构吧?”“知道,是一个自愿组成的公益性的帮助团体。”“你为什么想加入我们的组织呢?”“两方面的原因吧。一方面,就我个人而言,我以前的工作都是把自己闷在屋儿里咬文嚼字,接触的社会面儿太狭窄,社会经验和人际交往能力都不足。我想在这儿会深层地接触到社会上的很多人和事儿,有些还是在别的地方儿很难接触到的,我为这些人、这些事努力工作的同时,自己从中也能得到启发和锻炼,当然,这是以我努力工作。另一方面,在这儿做的都是善事,能帮助别人总是好的,既帮助了别人又提高了自己,我觉得这是很有意义的。”
“好,好。”面试负责人连了两个“好”,“你这样的想法很好。不过我想问一下,你原来上班的时候除了跟文字打交道,有没有跟同事以外的人打过交道?”“打过呀。我也要联系作者约稿、催稿,有时候儿读者来信询问一些事情,我负责给他们回信进行解答。”“还有么?”“嗯,主要是这些。”“你有没有为出版社和公司拉过广告赞助,和赞助商谈过合作?”“这个……没有。”“除了你的专业知识,在其他的……比如医疗卫生、法律这些方面,你掌握了什么可以运用的知识和技能吗?”“没有……”“你以前参加过公益性的服务活动吗?”“我种过树。”“植树节的时候吧?“嗯。”“我指的是,去敬老院照顾老人,或者到医院帮忙照料残疾儿童这样的。”“没有。”“你是师大毕业的,看简历上写的你好像没当过老师……”“嗯,没当过。”“业余也没当过?”“没当过,不过上大学那会儿我实习过……”“嗯。”
负责人思索了几秒钟,看着但丁问道:“加入我们救助服务中心的话,你想从事什么样的工作呢?”但丁感到这如同一句质问,硬着头皮答道:“假如能被录用,我想还是发挥自己的专业特长吧。编写咱们需要用的文字材料儿,文稿儿校对、录入,我还可以帮忙把咱们的文件整理归类……”“我们不是出版社,可能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多文字工作要处理。”负责人打断了他,“像写材料、改稿子这种事,我们也不准备专门安排一个人来负责。我们这里要用的文件都是我刚才跟你提过的医疗、法律、教育计划这几类的,你感觉自己能管理好么?”“在出版社我管理过很多稿件,有这方面的经验。对于我以前不了解的这些领域,我愿意抓紧一切时间补习相应的知识,提高业务能力,把有关它们的文件管理好。”但丁听出对方言语中有轻蔑之意,按捺心头燃气的怒火,响亮地道。
五十多岁的女负责人叹口气,:“其实我们这个机构讲求的是行动。你刚才到做善事,把助人为乐的好想法付诸行动,才是真正的行善。所以目前我们需要我们的人员投身到公益实践中去,亲自动手或动脑筋为我们的救助对象排忧解难,而不是仅仅做一些辅助性的工作。这就要求我们的人员最好具备一些在救助过程中用得上的本事。简单儿,现阶段我们招收人员,看重的是他能在实际行动上为我们的对象提供的帮助。你明白吗?”
“我明白,这我可以做到。”但丁坚决地。“你再认真考虑一下。”负责人不卑不亢地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