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头柜上整齐地放着一叠打印稿,都是英文的,她看不懂,只好对准领针一页一页慢慢地翻。凝视着传输过来的图像,愚公也不知道上面写的究竟是什么意思,就格式来看像是公函一类的正式文件。他留意到每份文件的首页抬头都印着一个独特的标志——五条手臂相握呈一个环形,绘得像首尾相接的箭头,环中央是一个紫色的十字架。看上去这是某种徽章。紧接着,某一份文件翻到末页,他看到了一串字母、数字和符号的组合,那应该是个网址。
白蛇把文件原样放回床头柜上,又轻巧地打开屋里的所有柜门和抽屉。她们没往里面放太多东西,仅仅是些零碎、不起眼儿的私人物品。白蛇反复查看了三遍,到底被梳妆台抽屉里一枚和几根签字笔以及一盒曲别针杂混在一起的圆形胸章吸引住了。这枚胸章的底色是金色,上面的图案很抽象,毋白蛇,就是曾任艺术类杂志编辑的但丁也辨认不出那是书本、尺子还有火炬的象征组合在一起。又是一枚含义不明的徽章,唯一能看明白的是那组合图案下方的美术体阿拉伯数字“50”。
关好最后一扇柜门后,白蛇眼睛的余光扫到了门口的一个废纸篓。短暂的犹豫后,她拖着扫帚簸箕垃圾袋走近,弯下腰摸索着里面的废纸巾和包装盒下面。好,白蛇,好样的!愚公咬住嘴唇,心里夸赞道。
终于,她攥出了一把纸屑。客房不提供碎纸机,这是用手撕的,当然没有撕得粉碎,碎片儿还比较大,上面有签字笔书写的痕迹。这乱七八糟的难道是法语?纸屑上的手迹有明显的连笔,看着更加古怪,究竟写的是什么,白蛇仍旧摸不着头脑,只见有英文字母,有数字,似乎还有汉语拼音,它们连缀在一起,似乎根本无法构成意义完整的词语或句子,简直比差生的英语作业还“深奥”。
组里谁最会玩儿拼图?愚公琢磨起来。
忽然,随着轻微的金属碰撞声,门把手向下一拧,门开了。意大利翻译愕然立在门外。
原来在一楼会客厅,法国女人喝下两口橙汁,受蟑螂惊吓的神经渐渐平稳,开始觉得浴池中的蟑螂不大对劲:那是两只美洲大蠊,在北京很少见,自己来过好几次都没见到,怎么会突然窜到繁华市区的正规酒店来?她放下杯子,又联想起临时工服务员请她们下楼时的神态,这个服务员平时少言寡语,今天当别人都被蟑螂吓慌之际,她却应对如流。于是,人道主义人士用法语交代女翻译,教她上楼看一看。
“哎,您……需要什么?”准三陪见翻译要出去。翻译扯出一张纸巾:“去卫生间。”
“我想还是先把屋子里的垃圾都清走吧,免得又招蟑螂。”听到门把手响的那一刻,白蛇几乎是本能地打翻了纸篓,废纸巾和空包装盒都撒了出来。尔后当着意大利翻译的面,她将这些废弃之物——包括手里的纸屑——抓进一个号的黑色垃圾袋。不待女翻译忆起纸屑本来压在纸篓最底下,她攥紧这个垃圾袋回到卫生间,抽出另一个垃圾袋装模作样地把这里除蟑螂尸体外的一儿垃圾收进去,算是遵循垃圾分类标准。
“请放心,应该不会再由蟑螂来捣乱了。不过得烧掉这两只才保险。”女翻译觑见死蟑螂被纸巾包起来装入废纸袋。
装纸屑的垃圾袋因为里面东西少,显得瘪瘪的。离开07号房,白蛇趁自己背对女翻译,变戏法般将一个差不多瘪的空的垃圾袋换到手中。她也不顾天黑,径直走向酒店后院的垃圾站,甩手把两个垃圾袋扔进大垃圾箱,接着拈起装死蟑螂的废纸袋走出后院。燃打火机为蟑螂举行火葬之前,她取出刚才塞进上衣侧兜里的装着纸屑的袋子,用随手从地上捡起的半块儿板砖压到后院围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