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郡王的目光若有意、若无意地看了看墨。
我点了点头,嘱咐墨先回景芳斋去。
墨先是疑惑地看了看四郡王,随即向我躬身道别,低声而警惕地叮嘱我小心,方才轻轻掩没在夜色之中。
墨便是这样,虽然执拗,却总是让我无法对她生气。
“四郡王,你亲自前去,一路数百里之遥,对方不知何时下手,那实在……太过危险了。”方才听四郡王言道他亲自去,我心中自然欢喜。有他在,那么不管斗智还是斗力,我们都不会输于对方。但转念再想,四郡王一个堂堂郡王,却又是个全无功夫的人,他这样的身份,如何能够亲身涉险。
四郡王轻轻摇头而笑:“难道我没有勇武之力,便只能呆在高墙之内,毫无作为吗?”
我忙道:“四郡王,你知道我不是这样想的。只是你的才智与身份,去做此事,却实在是大材小用了。”
四郡王不由得一笑:“在你眼中,我是个有大材之人吗?”
我正色道:“自然是的。四郡王,以前我虽不认识你,却也知道,能被官家选进宫中,封为郡王的,又岂是寻常之人。听说太祖皇帝之下,绵延的赵氏子孙到了你们这‘伯’字一辈,共有千余人之多。单是太祖皇帝后嗣这一身份,便是足以令己为之骄傲,让人为之欣羡的了。而你们五位郡王又能够从这千余人中脱颖而出,那么才智人品如何,自不必多言。
“我不敢说如今算是与四郡王相识,但即便只是这寥寥数面之缘,我也可以断定,四郡王你的胸襟报复,才华气度,能够匹配你的身份。
“我今日走到这里,其实是无心之举,但内心深处,自然是想向四郡王你求助的。这次的事情会发展成怎样我也难料,实在不应让四郡王你亲自涉险。你只要将那两个侍卫相借一用,我便感激不尽了。”
四郡王看了我片刻,方才微微一笑:“姑娘好口才。”
我不由得一窘,待要说什么,四郡王已经正色道:“太师承当大权,朝中正义之臣用武无地,与此相关之事,绝不是小事。伯愿为此尽力,只怕仅此一事,不足以对太师有何撼动。”
当此情形,再劝说阻拦,反而显得多余。
我郑重点头:“四郡王,我实在不知怎么谢你才好。”
四郡王微微一笑:“你已经将我说得那么好,我不尽力,才是不该。”
我略感不好意思,道:“四郡王……”
四郡王微微蹙眉:“你总是这样称呼我,听来却是很不自在。”
“那我怎么称呼四郡王你?永宁郡王吗?”
“何不直接以姓名相称?”四郡王道。
我微微吃惊:“那怎么行!”脑中立时想起了马文君的一个个“伯玖那小子”,但让我直接称呼四郡王为“伯”,我却是无法开口的。
“姓名本就是用来称呼的,难道你这般在意那些所谓的尊卑礼法吗?”四郡王微笑道:“你若愿意,我二人在此结拜,如何?”
我愕然抬头,嘴巴微张想要说什么,却也什么都不会说了。
“你不愿吗?”四郡王仍旧微笑,却带着一些恍惚的黯然之色。
“不是不愿,我是……”脑中有些转不过来,我与四郡王结拜,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妥。
四郡王素来是个很能沉得住气的人,见我出神,也并不打断我的思绪。
如此沉默良久,我方才恍恍惚惚地点了点头。
四郡王神色欣然,微笑绽开,连这仲秋时节月光的清辉,也不再冷淡。
四郡王看着我,见我怔怔,问道:“你在想什么?可是有什么不妥?”
若说不妥,我心中自然也有些隐隐约约的感觉,却又说不清楚究竟是哪里不妥,见四郡王问,惘然道:“就算你我结拜,你是兄长,我也不能直呼你的姓名啊!”
四郡王朗声一笑:“结拜之后,那自然是要以兄长来称呼我。”说罢看了看天色:“你该回去了,还要劝说你身边的墨。明日一早,我派人来告诉她相会的地方。”
想到劝说墨,不知又要费多少口舌,商定大事的欢喜也不由得带上了愁闷之色。
我对四郡王福了一福:“那么待四郡王你归来,我们再补行拜天之礼。”
“在宫中想要祭拜,多有不便。只要你我心照,又何须定要行礼?”四郡王道。
这般洒脱,又能够这般以至诚待人,我心中大有知己之感,不禁脱口道:“四郡王之言甚是。”
四郡王眉头微蹙,神色却是温和如昔:“你怎生称呼我?”
我轻轻掩口,不由得一笑,但那个称呼要出口,却终究是有些不好意思。只是看着四郡王明净坦陈的神色,还是轻轻开口,唤了一声“哥哥”。
墨便候在慈宁宫的宫门附近,手中掌着一柄轻巧宫灯,照亮了她身边的一片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