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宋朴被升为端明殿学士,兼签书枢密院事,即章厦的原职。不过这是后话。
眼下,却有一件更加令我震惊的事情。
来到景芳斋找我的,是孟沁祥。
我近来为了冯才人与宋朴的事,一直颇为忙碌,又得知二郡王与三郡王已经同往虔州,料想大郡王已经无碍,所以未曾再顾及此事。
孟沁祥的神情很是忧急,说道:“大郡王夫人临产在即,虔州传来的消息却是……”
“什么消息?”我亦不由得着急。想不到虔州内乱厉害至此,那么三郡王呢?还有,二郡王呢……
“大郡王带兵陷入了虔州腹地,粮草无法供给,眼看已经……支持不了几日了。”孟沁祥道:“可是消息飞鸽传书,中途几站倒换,也已经来了两日了。夫人闻言急痛攻心……”
“大郡王的夫人不是已经进宫入住了吗?”我问道。
“住在徐惠妃那里。我带着小县君去探视夫人,方才从夫人那里知道这些事。”
“那也就是说,这些事情,徐惠妃也都知道了?”心中略略松了口气,又问道:“你说大郡王陷在虔州腹地,那么另两位郡王呢?”
“他们设法极力援助,但虔州的乱贼以百姓为要挟,也不敢强攻。”孟沁祥道。
二郡王与三郡王皆是不凡之才,大郡王又久在边境,多历战事。他们三人已经一同在虔州约有十日之久,明日就是中秋,叛乱还未平复,莫非……
孟沁祥本是极聪明的人,自然早已经想到了这一层。见我沉吟不语,与我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忧色。
只是连日我并未从马文君那里听到二郡王在虔州的消息,也并未从林先生那里听到三郡王的情况。看来接下来,我有必要向他二人打探一下,三位郡王的情形如何。
眼下,只有先安抚孟沁祥的情绪:“既然有徐惠妃在,大郡王的夫人定然是无碍的。至于大郡王,他到虔州的时候,官家有意不让徐惠妃知道。现下徐惠妃随着太后娘娘回宫,必然也知道了。当时官家是怕徐惠妃求情阻拦,但现在虽然已经无法阻拦,徐惠妃必然会向官家问及大郡王的情形,还是我先前跟你说过的,若是虔州有重大隐患,官家不会让三个郡王都去的。想必孟姐姐你也知道,这三个郡王,向来是风评中官家最为器重的。”
孟沁祥缓缓点头:“你说的道理,我自然也知道。只是以这些话,再难劝解大郡王夫人了。夫人几次三番想要去面见圣上,求官家让大郡王的部将前去支援,若非徐惠妃沉着……”
“大郡王的部将?”我不解道。大郡王常年在西南,这次回宫却是奉了皇上的急招,独自回宫的,他的部将自然还在边境。
“据夫人言道,以往大郡王一半时间在京城,一半时间在边境,他手下的部将也随他回京或者到边境而轮换,如今京城的这几个人,便是刚好这段时间就在京城的。”孟沁祥解释道。
对于朝政、军政的问题,孟沁祥显然远不如马文君那般通晓,虽然她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名门之后,家中上到曾祖,下到父兄,以及叔伯,都是在朝为官之人,但想必她自幼所学,只是闺门之事,所以说起这些,很是生疏。
“这就是了。”我点头道:“孟姐姐,其实我不必赘言,你也一定知道,此事并非你该插手的。但我看你这情形,却是定要管了。”
孟沁祥微微摇头:“道理我何尝不知。我不过是顺应旨意进宫,父母的期望,不过是我既能享得宫中荣华,又能光耀孟氏门楣,除此之外,只盼我能平安度日罢了。成为讲筵阁女官,当然有些出乎他们的意料……”
孟沁祥不由得微微停顿,而我也立时明白了她的意思。依孟沁祥这般家世背景,人品才貌,此次进宫众人之中,她本是第一流的人选,成为后妃,原在预期之中。
“不过身为女官,家中也以我为骄傲。”孟沁祥接着道:“开始几个月,小县君几乎没有进过讲筵阁,我每日虽过得安逸,心中却不免有些慌乱失望,心想这宫中生活长日漫漫,难道我就要以此虚无生活了此一生吗?只是深深闺阁中多年修养,这般生活,我自然也能平稳度过。但是小县君进了宫,与我谈话,与我笑闹。
“说起来我只是小县君的陪读,但两人却是师徒相称。大郡王遇到了事情,夫人也无暇顾及小县君,我第一次遇见有一个稚弱的孩子,那样满怀期盼地看着我。她不认识一个字的时候,我会教给她,她不会下一步棋的时候,我也能教给她。所以她遇到了困难,自然而然便找到了我。
“只是我长这么大,从来不曾在这些事情上留心过。我进宫前,爹爹原安排有相熟的宫人,可以传递我在宫中的消息。于是我设法托人送信回家,请问爹爹该怎么办。爹爹的回答其实是在我意料之中的,也是我这么多年来,奉行遵守。视为理所当然的道理,可是这一次,我却觉得爹爹的想法那么难以理解。
“其实不是爹爹的想法有什么不对,只是我的想法变了。可是谢妹妹,你说,我可以不管不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