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皇上的意思。不由得轻轻点头,皇上的这个方法很简单,却将这样一句话,让冯才人说了出来。
冯才人怔怔地看着皇上,神色茫然。
素心却也已经跟着领悟道:“是啊,娘子,我既不能替你顶罪,你又怎能去替旁人?”
“这……这岂能……”冯才人喃喃地道。
皇上却已经举步,淡淡道:“皇后已经回宫,现在坤宁殿。你们二人谁去,自己定夺。”
我紧挨着木屋的墙壁,躲在靠边的黑影里面。隐约看见皇上的一角在经过木屋小窗的时候,又片刻的停顿。短短片刻,也觉得特别漫长。还好,皇上终于还是快步走了。
冯才人虽然已经在素心的扶持下起身,但身体仍是无力,连站立也显得不稳。
她向走近的我凝视片刻,眼神自迷离而凝聚,终于神色转为清明,对我轻轻说道:“谢姑娘,你说,我该怎么做?”
我正欲开口,冯才人已经摇了摇头,脸色惨然,意兴阑珊,再不说话,倚着素心缓步向前走去。
素心想要跟我说什么,却已经来不及,只回头向我深看一眼,眼中流露出感激之色。
“谢姑娘,等我安置好我家娘子,再来送你。”
我不知门口皇上派下的监视者走了没有,但想到潘氏已经见过我,此事迟早会被知道,索性堂而皇之地从正门走了出去。
回到景芳斋,手上的伤很快便被发现了。
我要隐瞒也瞒不住,便说在云思楼打破了花瓶,被割伤了手。伤口不深,但伤在手心,手掌微动,便会牵动伤口,我在桑园的木屋中躲着,虽不出面,心中毕竟也是片刻没有放松,也就没有顾及到伤口。
所以待紫鸳给我揭开包着伤口的帕子,流血已经有些渐渐止住的伤口又开始缓缓渗血出来。
紫鸳急得泪光莹莹,忙取了细棉布去捂着伤口。墨鸰一言不发,从怀中取出一只小小的瓷瓶,倒出药末敷在我手上,对紫鸳道:“等伤口止了血,再包扎。”
眼看着本在缓缓渗出的血渍逐渐凝固,终于褐色的药末被染成了乌红之色,便再也没有鲜血渗出,整个过程极快,不过是短短片刻。
紫鸳欢喜无已,将细棉布交给墨鸰让她包扎,自己拿了脏帕子出去。
我对墨鸰道:“这瓶子……是那个吧?”
墨鸰包扎的手微微一顿,随即答道:“是。”
我伸出左手拿起那个瓶子,细细打量片刻,心中蓦地一动,道:“这瓷瓶造型花纹尽皆简单,但又不失古朴大方。瓷质细腻温润,釉色蕴润莹厚,有如堆脂,视如碧玉,扣声如馨。墨鸰,这是汝窑天青瓷。”
“汝窑天青瓷?”墨鸰有些生涩地重复着,显然于她而言,这两个名词都甚新鲜。
我自言自语地道“上次见到的时候,只顾着你的伤势,以及瓶中的灵药,竟没有留意这瓷瓶本身。”见墨鸰兀自不解,便道:“你在汴梁,听过‘汝州’这个地方吧?”
汝州在西河南府境内,靖康年间宋室南渡后,汝州便成为金国的属地,属于金国南京路。汝州窑出产的瓷器,便称为汝窑瓷。而汝窑为我大宋朝“汝、官、哥、钧、定”五大名窑之首,素有“汝窑为魁”的说法。
上等汝窑瓷器以名贵玛瑙为釉,色泽随光变幻,明亮而不刺目。因为釉中含玛瑙末,产生特殊色泽,其色有卵白、天青、粉青、豆青、虾青、虾青。其中尤以天青为贵,粉青为上。
汝窑瓷本就珍贵,自从汝州被金国占领,汝窑瓷器便更加难得。进宫前我见过的汝窑瓷为数极少,且多以卵白、豆青等为主。我也只在进宫之后,方才见过雨过天青瓷。
所以当日见到这个瓶子,虽然本身也并未留意,但也有一小半原因,是因为我当时并不知道雨过天青瓷的颜色质地竟是这般。
这瓷药瓶虽小,颜色质地,却无一不是汝窑瓷中的珍品。而这只瓶子,正是我们进宫路上,走到太湖旁边的时候,被那一群黑衣、灰衣之人围攻,墨鸰受伤之后,有人留在窗台上的药瓶。
“听过。这是汝州的瓷器吗?”墨鸰问道。
我点了点头:“而且是汝州最好的瓷器。”
墨鸰不懂瓷器,对着瓶子看了片刻,道:“我只知道这里面的药末极好,完颜王爷给我们这些暗卫配过最好的金疮药,也及不上这个一半灵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