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桌子上的笔墨,心念一动,研开了墨,铺开了纸,提起笔来。
从我到了翟家之后,翟家被抄、家破人亡,我带着紫鸳一路往北逃避流浪,偶遇出行打猎的金国王爷完颜雍,被其救到了汴梁的别院,紫鸳的舅父化名找到我们,我们再一道奉诏到了临安皇宫的事情,都被我简明扼要的写了出来。
我忽然想到,普安郡王就算与我相见,未必有充足的时间来听我讲述这所有的事情,但这些事情,我必须向他汇报。
语燕与墨鸰的身份来历,我也将我所知的都写了出来。我没有掩饰也不能对普安王掩饰,但我毕竟在后面加上一句,语燕虽为金人,性纯良;墨鸰忠心不二,于我有数次相救之恩。
至于我们同来的途中,所遇见的两件不寻常的事情,我自然也都写了下来。
第一是遇见完颜雍的王妃乌林答氏;第二件是在太湖边遇见了一起劫道者。
乌林答氏虽来势汹汹,却只是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而那一群劫道者,我不管什么时候想起来,都是心有余悸且大惑不解。
最让我觉得不解的,是那个黑衣人的身份,以及他怪异的举动。
至于最后又出现的,给墨鸰敷了药、又留下伤药的人,我更加摸不着半点边际。
但是关于乌林答氏给我的那块帕子,上面有紫鸳绣着的“雍”字一事,我却没有提及。这一份小儿女的心思,本就永远无法实现,只让紫鸳当做一件陈年之物,妥帖收藏便是了。
凤凰山上的事情,我却没有再解释什么。还有前段时间分例被克扣、食物中被下了毒的事情,我亦没有提及。
一来我实在觉得这些事情太不光彩,二来我也十分担心,说了这些事情,又把普安王的那句“你不适合宫中的生活”给招了出来。
关于宫中事情,我说的便是横波桥边的那件事。如今确定了竹林里的是皇上,而小道上的是夏晴岚,夏晴岚似乎还在寻找皇上,此事倒是眼前的一件大事。
虽是尽力要言不烦,但毕竟是这么久的一段时间,尤其是金国王府别院中的一年生活,所有的蛛丝马迹,我认为可能对普安王有价值的,都叙述出来。
所以待全部写好,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普安王虽然没有来,但我自觉完成了一件大事,心中也自欢喜。
夜幕降临,墨鸰低声道:“姑娘,我去了。”
依夏晴岚如今的身份,是不能直接面见皇上的,她若是要见皇上,唯有平日什么时候遇上。
昨天晚上,我本是想到了一个方法,可以暂且拖一拖夏晴岚,不让她去竹林找皇上的。但想起白天于娘子的那番话,我却又不由得有些犹豫。
然而普安王今天没有到福慧楼,我也没有办法告诉她夏晴岚的意图,若是当真夏晴岚到了竹林,找到皇上,说了当天的事情呢?
“若非必要,不可轻举妄动。”当此情形,我必须有个决断,“若是竹林里没有人,你便不用现身了。”
墨鸰返回,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
她看到夏晴岚的丫鬟从慈宁宫出去,径自跑到了竹林旁边,小心翼翼地走了一遭,又到林中去找人。
只是墨鸰早已经赶在她的头里,确认了林中没有人。
我点点头,却并不能松一口气。今晚是这样过去了,明天呢?后天呢?
罢,罢,走一步看一步吧。
说不定明天普安王就到福慧楼了,我也不必让墨鸰用这种方法了。
然而第二天,第三天,普安王依旧没有到福慧楼去。
无奈,到了夜幕降临的时候,我还是让墨鸰去了。
七月初九傍晚,看到墨鸰回答景芳斋时略带异样的神色,我心中不由得微微一紧,忙问道:“怎样?”
“她去的时候,竹林里还是没有人,她白走了一趟,等了一会儿便回去了。”
我道:“她走了之后,有人去哪里了吗?”
“是。”
“什么人?”听墨鸰的语气,并不是我要让她留意的那个人。但我进宫以来,也从未见过皇上之面,并不敢确定那应该是怎样一个人。
“一个女子。”
紧张的心情并不能因此而弱了下去,只听墨鸰续道:“宫女打扮,在林中跪拜,我没有听清楚说些什么。”
我点了点头,想不到于娘子担心的事情,果真是有的,这也难怪,宫女进宫,有的经年不能归家,对于故去的亲人,却又不能祭拜,心中这一份难受,可想而知。找一个偏僻的地方跪拜一番,原也是为了寄托一番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