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心念一动:“请三郡王先说。”我是忽然想到了普安王方才的话,似乎,不是在说“宫里不适合你”,也不是在说“我送你出宫去”。
所以,我应该听一听,他究竟是要说什么。或者普安王本身不是想说让我出宫的事,倒是我自己提起来了,那岂不糟糕。
我略带忐忑地打着自己的小心思,自以为是地跟普安王斗智斗勇,一面却听他说道:“上月底在横波桥后的竹林旁起舞的,是不是你?”
我还没有来得及回避普安王的目光,嘴巴已经不由自主地张成了一个圆,两只眼睛也圆圆地瞪了起来,做出了一个不打自招的目瞪口呆的表情。
显然我这样的反应已经足够代替回答,所以普安王便没有再等我亲口承认,只是又道:“你可知是谁看见了你。”普安王的语气不似在发问,好像并不需要我的回答。
我一边还在想着到底要不要告诉他,一边已经十分诚实地回答:“皇上。”
普安王眼中闪过的诧异,证明了他并不需要我的回答的原因——他以为我并不知道。
“哦?”这一次,是在问我了。
“当时并不知道,后来……路过横波桥,看到有人在竹林边挂灯笼,听到他们说话,竟然是皇上的命令。所以……”
在竹林旁挂上灯笼,却又格外在意灯笼的颜色,又将桥上的灯笼撤掉,使得此举并不显眼,又要考虑所挂上的灯笼是几步的间隔,才能够照亮那条小路……
所以,我便慢慢想到了,皇上之所以下令装灯笼,为的,是当天他在竹林之中,见到的那个舞者。
“他们没有看见你吧。”普安王似乎是皱了皱眉头。
“没有,我听到是皇上派他们去的,他们又很谨慎不愿声张的样子,当时便回避了,没有被他们看见。”我没有犹豫,继续说道:“但是那天晚上……”
“你告退吧。”普安王忽然说道。
我略微一怔,随即听到有几个宫女说笑走来的声音。
我虽然心中颇感遗憾,却仍是躬身行礼。
“合适的时候,我会到福慧楼去。”普安王已经转过头去,继续看着前面,只留下这句淡淡的话。
我行罢礼便起身,继续朝着慈宁宫方向走去。
只是这些举动,都是在下意识的状态下完成的。
我的心神,已经没有余力思考了。
反反复复想着的,只有普安王最后的那一句话:我会到福慧楼去。
欢喜像是从心底冒出来的,我甚至有些一厢情愿地认为,普安王一定是把送我出宫的事情给忘记了,想着想着,就觉得乐不可支。
墨鸰回到景芳斋的时候,紫鸳又带着语燕出去了。
“姑娘,她去的是桥边的大竹林。不过我不识得桥上的字。”
墨鸰识得一些汉字,但认识的不是很多,横波桥上的字用的篆书,她便不认识。
“果然是她……”如今,我方才可以断定,是夏晴岚。顿了一顿,又问道:“然后呢?”
“她在竹林边绕了一圈,然后进了竹林,样子很小心,似是在找什么人,又怕被人发现。”
我忍不住自言自语:“这就当真奇了。”沉吟片刻,又问道:“不是在找东西吗?”
但随即我又摇头,不是在找东西,若是找帕子,不会等到发现不见这么多天以后才去。定然是在找人。
到了竹林里面,那么……
夏晴岚当日,也知道竹林里面是有人的!
甚至,夏晴岚也知道,竹林里面的人,是皇上。
“是在找人的样子,只是没有找到。”墨鸰道:“我跟着她回来的。”
虽然确定了那天遇见的两个人的身份,但谜团仍然是谜团。
比如,夏晴岚看到了我在那里,为何便要跑开,继而又要掩饰脚上的伤,混淆我的视线?
再比如,夏晴岚今天又派了丫鬟去竹林里,找人干什么?
想不明白的事情很多,但夏晴岚那天晚上扭伤了脚却仍是撑着跑开,第二天当着梅氏与周氏的面扭伤了脚掩饰自己的伤,单单是这一件事,她的坚忍与机巧,便让我惊讶。
就像那天凤凰山上,在我将经书交给她的短短时间内,便想到了联络黄公公,弄污经书嫁祸于我,同时还瞒过了一同上山的那些人,这一份机变的灵敏心思与处事的迅捷决断,日后回想,亦让我不由感叹。
有些事情,让人当时觉得害怕,有些事情,却让人事后越想越是害怕。
而夏晴岚的手段,便是让人觉得后怕的,我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姑娘,要不要我去监视她们?”墨鸰忽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