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一段饱含信念与执着的感情,突如其来的失望,是叫人伤心到无所适从里去的。
罗素摇摇晃晃的,倒不觉得是自己在摇晃,就像是酒精麻醉的是整个世界,整个世界都在颠簸。
灯是亮给清醒的人看的,一个被麻醉,被放逐,被舍弃的人,到哪都是天黑。跟一个伤心的人一样,酒是留给清醒的人醉的,那个心思被掏空的罗素,喝多少酒,也是失落。越多就越失落。
上海的长街里,就此又多了一个伤心的醉鬼,她的神志比人群模糊了,可那伤心的心思却比谁都透彻和明亮。
就此,灯影里,一条火红的裙子跌跌撞撞,像是火一样。热烈浓郁的火苗般的红色,刻到墙上,就成了死灰一样的黑。
像是一颗火热的心脏摔出去了,可是。摔出去了,能怎么办?
那是一种心急的失落,失落到牙根发痒,失落到坐立难安。
就此,失落像是一场隐秘的瘟疫,悄无声息的淹没掉整个城市。薛凯,罗素,周冬奕……然后又是无数个薛凯,罗素,周冬奕……他们都身染重病,无处就医。
一张接着一张表情复制着,重复着,在跌跌撞撞或是汹涌的人流里传递着,每一刻每一秒,都有一个人身染顽疾,好在病不至死。
周冬奕瞧着潘池的短信,整个脑袋像是被炸掉一样,眼下一黑,头晕耳鸣。
他看了一次又一次,一次比一比仔细,一次比一次小心和认真,可是字就在那里,一个都不变。
“我是hiv病毒携带者,跟你发生关系我很抱歉,总之希望你能去医院检查一下。”
他回复说他不信,他要见他。
就此周冬奕便陷进了焦灼的等待里,他在等潘池,等潘池的回复,或者是等潘池的电话。
所以说,没有什么是不需要还的,他让程瑶瑶等,让薛凯等,甚至是也曾让蒋蒋等……这无数人的等现如今全部还予了周冬奕,于是他就等得更焦灼,更忐忑……
债,是累加的,尤其是感情里,利息似乎是疯狂翻倍和增长的。
日光嚣张着,很快就照亮这群人不服气的黑眼圈,周冬奕捧着手机干巴巴坐着,烟蒂落了一地,薛凯木雕泥塑般的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阳光,像雨一般的滂沱着,浓烈的叫人恐惧,叫人畏怯。
而罗素,从浓稠的酒气里苏醒过来,口干舌燥也有,头晕目眩也有,难受揪心也有,愤恨怨怼也有。她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早早的去到公司,反而先进了发廊。把她那一头大波浪的长发,剪成了干练的沙宣。
罗素的脸型,留沙宣短发是有狠劲在里面的,她心里发狠,咬牙切齿的狠。
蒋蒋去隆盛完善公司签约的路上,碰到了被尚美辞退的尤丽丽,瞧着她狼狈的样子,拍手称快的得意里,又多出了几分同情。
“几天不见,听说你蒋蒋成了女人呢。不过瞧着也没有多妖娆,怎就把顶头上司给勾去了。”
“不想日子再烂下去,就管好你那张嘴吧。”
“你赢了,你的赢也无非是仰仗着羌楷,仰仗着唐果而已,这一点都不风光。”
“当然,你现在可是上海传媒圈子里的风光人物,身败名裂都能如此,真叫人瞠目结舌,不过“风光”这俩字,我蒋蒋可消受不起。”
“呵,拜你所赐,能有今天这份知名度,真该感谢你,不过,我是该称呼你姐妹?”
“少装伟大了,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跟你贴上朋友这层关系。”
“得,我不想高攀。”说罢尤丽丽便绕过蒋蒋,走了几步,又不死心的回过头冷嘲热讽道,“当然,我也不想恶心自己。”
“你觉得自己在上海,还能找到一份像样体面的工作,来支撑你所谓的自尊么?”蒋蒋面不改色,说得很谦和。
“你在嘲笑我?”
“是你先开始的。”
“是啊,我当然没有你那么有福气……”
“我再重申一遍,我能进沪上……”蒋蒋打断她,试图继续解释自己凭得是实力一类的话,不过尤丽丽没等他说上完整的一句,便急不可耐地插了话,“一颗浑然不觉又心甘情愿当棋子的福气。”
“你什么意思?”
“等哪一天你成了一颗废棋,你的下场不会比我好多少!”
“少故弄玄虚了。”蒋蒋冷笑,不过他所强装出来的若无其事,并没有为自己挣得尤丽丽的解释,反倒是听得她一串莫名其妙的笑声,和铿锵离去的脚步声。
瞧着尤丽丽攒动的背影,心底蓦地慌张一阵,“她也就能占点嘴皮子上的便宜了。”蒋蒋安慰自己。
回公司时,已近午饭时间,瞧着面貌一新的罗素,蒋蒋打趣道,“不愧是都市女性。”
“还行。”罗素没有抬头,简单回应道。
“怎么?昨天你去哪了,整个会议上都没有见到你,而且总裁那边也没有你消息。”
“家里有点事,走得太匆忙。抱歉了。”她依旧是没有抬头。
“不用这么客气的。”
“你都不忙么?”罗素打断他,就此蒋蒋尴尬地立在原地,支支吾吾道,“哦,忙……忙。”
“今天我碰到尤丽丽了。”蒋蒋夸大兴奋,试图激起自己与罗素的谈话欲。不过他的一腔热血得到的确实罗素的沉默以对。
“怎么?家里出什么事了么?”蒋蒋尴尬着,问得很不自在。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