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里的水结了冰,厚厚的一层,每次砸冰就要花不少功夫。村里人渐渐不爱去河边了,贾家桃林的水井边渐渐热闹起来。大姑娘小媳妇三三两两结伴来洗衣服,有了温热的井水,大家都不愿意再去河边凿冰,洗那冰冷刺骨的井水。挑水洗衣服的人络绎不绝,井边的石板上从早到晚都是湿哒哒的。
香秀在家闷了一个冬天,手指总算是变成自己的了,绣花什么的还不成,但是缝缝补补的渐渐有了样子。
“姐,你自己做啦!”香梅把手上的棉鞋赛到香秀的手里。香秀扯了两尺青布,买了两斤棉花,找香梅帮忙做鞋。
“帮帮忙,过了年,姐给你多纳几双鞋底!棉鞋不像是单鞋,做不好会不舒服!明年我学会了,就不用麻烦你了!”香秀蹙了眉头,香梅的手艺好,才找了她来做鞋的,没料妹子居然不想干了。
“你哪里有空!”香梅摇摇头,香秀现在嫁了人,地里的活儿多,家里里里外外的也都要照顾到,比以前更忙了。
“那下次去集市的时候,给你带一只绢花,好不好?就像顺子嫂子那样的红色的绢花!”香秀想了想,只能利诱了。香梅的年纪也不小了,过了年就十五了,马上就要开始说亲事嫁人了。这个年纪的姑娘都爱俏,香梅稀罕顺子媳妇戴的红色绢花很久了。
香梅一愣,一把抓过丢给香秀的鞋子,挑眉看了一眼香秀,“姐,这可是你说的啊!绢花一朵,要红色的!给姐夫做鞋这样的事儿,你就放心的交给我吧!”
“什么绢花?”香草端着针线簸箕,掀开帘子进来。
“哪有什么绢花,你听错啦!咦,银花也来啦,你姐今天没一起?”香梅往里挪了挪身子,把香草跟银花都让到榻上来。
银花笑嘻嘻的脱了鞋,往榻上爬。银花是个小瓜子脸的姑娘,一双黑色大眼睛特别醒目,笑起来深深的两个酒窝,“我姐在家帮我娘炒芝麻,我是跟着香草偷偷溜出来的。还是香秀姐这里的竹榻好,拥着被子做针线,都不会被冻着了。”
“我看你就是冲着暖被窝来的吧,不要把你冰凉的脚伸到我这里来!”香梅故作嫌弃的皱了皱眉。
“亏的我还给你带了把花生,算了,我跟香草分掉!”银花撅了撅嘴,把针线簸箕底下藏着的花生拿出来,作势要给香草,最后拐了个弯儿,还是丢到香梅那里。“算啦,我大人大量,不跟你计较啦!”
“你又调皮!”香秀笑着摇摇头,手下的针线不停,听着三个年轻的姑娘笑闹,屋里热闹了不少。
贾志春在屋后的檐下削竹子,准备编竹筐。汪管事年前要去城里一趟,送些山里的山货、村上的土产、还有一年的收成到黄老爷府上,顺便拜个年。今年的竹筐,汪管事找了贾志春来编。
到了年底,因为没有什么事情,也是为了报答汪管事的关照,贾志春的竹筐编的十分细心,竹条细细的打磨圆润,编出来的竹筐一点都不磨手。
家里的后院圈了一个鸡窝,养着香秀从娘家淘换来的两只芦花鸡,趾高气扬的踱着步子。香秀养的两只鸡主要是给二奶奶补身子的,入冬以后,二奶奶就怕冷,厚厚的衣裳穿了好几层,也不愿意出门了。
香秀每天早上给二奶奶用红糖冲一碗滚烫的蛋茶,这是村子里代代相传的,最好的早茶补品。坐月子的妇人要吃,生病体弱的孩子要吃,年老体弱的老人也要吃。二奶奶虽然不喜欢那股子蛋茶的腥气,但是还是不忍拂了她的一片孝心。
香梅三个一直忙活到中午才回去,香秀放下了手上的针线活儿,到灶头上做饭。切好的白菜洗净下锅,简单翻炒两下,加水炖汤,蒸上前一天晚上的杂面馍馍。等锅里开了,香秀去后院叫贾志春回家吃饭。
“香秀——”
唐敬仁拎着水桶,有些不自在的喊住了香秀。心里藏着的那些小心思,唐敬仁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人知道,没想到会给香秀带来无妄之灾。面对年少时曾经肖想过的黑姑娘,如今嫁人,慢慢变得成熟,变得温柔,唐敬仁的心情是复杂的——好像有些高兴,有些满足,还有一点点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