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下肚,脸上才浮现笑容,连“心心”也很会看脸色的靠了过来。
隋心望过去时,正迎上一抹和煦的笑。
她霎时无语。
钟铭从甩干桶里拎出衣服,一件件挂到阳台上。
一身浅色的居家服,脚上踩着深色的保暖拖鞋,头发蓬松的垂下,阳光洒下来,整个人沐浴其中。
隋心托着腮帮子看过去时,说道:“大老板竟然亲自晾衣服。”
钟铭扫了她一眼,慢悠悠回:“我从来没请过佣人。”
隋心不禁一怔,皱着眉仔细回想,这才突然发现到底哪里不对。
小时候在一起时,她不止一次的见过钟铭洗校服,晾衣服,围着洗旧的围裙下厨做饭,拖地,喂流浪猫。
那时候的他,再家常不过了。
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眼中的他,成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阔少爷,好像生来就是享福的,除了他手中的茧子。
到底是什么原因呢,连她的记忆都渐渐被篡改了。
她想了一下,觉得是他越发考究的穿衣品味,连袖口都用各式宝石定制而成。
钟铭理所应当的回了一句:“我是做珠宝的,我戴什么别人都会注意。”
男人佩戴珠宝的机会不多,所以只能在这些小东西上做文章,做活广告。
——
两人不仅在生活细节上有很多差异,在阅读品味上这种差异尤其明显。
除了坐在客厅里看片,隋心最喜欢的就是钟铭那间书房,整墙的书,她会好奇的翻看,坐在那张她最喜欢的红沙发里。
但是几天之中,那些厚重的封面看上去颇上档次的书堆中,渐渐掺入了她的言情小说和漫画。
她还买了一整套的渡边淳一,《丈夫这东西》、《男人这东西》、《女人这东西》、《欲情课》这一套四本摆在最醒目的位置。
钟铭头次主意到时,正在翻找他的工具书,修长的指尖划过一本本目录,指尖越过这几本时那双眸子也不经意的扫过,顿了一秒,又折回,浓眉微蹙,眸中闪过讶异。
抽出一本看了两眼,笑了。
——
看了一会儿,隋心喊他出去吃饭,他放下书走了出去,拖鞋无声的踩在地板上,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他静静地立在高台边,目光上下游移,追随着灶台边哼着歌扭着腰的身影。
直到她回过身来,叫了一声。
她被他吓了一跳。
“你走路不出声的!”
他勾起唇角靠过去,双手环紧,声音低沉:“即便是体形消瘦的女性,其体内脂肪量也比外形看上去普普通通的男性脂肪量要多得多,外形肥胖。女人的身体就好比有一件天然斗篷包裹着似的,故而比男人更能抵御寒冷。但是登山的时候,男人总是抢着为女性背背包,进入雪坑里,也光顾着关心脂肪比自己多的女性冷不冷,将滑雪衣借给女性,或者脱下防寒外套披在女性身上,接过是自己先女性而死……”
没头没尾的冒出这么一段话,隋心愣了一下,同时觉得耳熟,觉得他用这样一本正经的语气念出来,透着莫名的诙谐。
“你看了我的书?”
而且还背下来了。
他不答,手里捏了两把,像是在测量:“视觉上说,你应该属于体形消瘦的。可是手感上说,的确比我的脂肪多。”
像是为了更进一步的确认,那双手目的性极强的向脂肪最多的部位滑去。
直到她红着脸气喘吁吁的从他手里挣脱。
他才意犹未尽的舔了舔手指,没事儿人一样坐上高脚凳,享受午餐。
——
相比钟铭对她的阅读喜好的逐步了解,她对钟铭的了解仅仅在于努力阅读那些工具书,却一次又一次的翻白眼打哈欠结束。
不过钟铭不知道的是,她有的是比这套书更直白的,只是没有展现。
舒适的生活是会让人上瘾的,隋心待在这间屋子里的时间越来越多,直到晚上睡觉才回到对门,遇到于斯容时,她总是一脸古怪暧昧的笑。
“我还以为你不回来睡了。”
隋心脸上微热,没理她的揶揄。
半夜两点多,她睡得昏沉,手机突然作响,将她吵醒。
迷迷瞪瞪的接起来:“喂。”
只听对面传来钟铭的声音,同样的沙哑:“我在门口。”
隋心一下子醒过来,坐起身。
摸黑走出去后,门扉开启,就见穿着睡袍的他,静静的立于黑暗中。
下一秒,温热的怀抱就罩了下来,他的声音里透着虚弱:“我的药吃完了。”
隋心知道他说的是抗焦虑剂,她记得他好久没有吃过了。
她下意识的抱住他腰身:“做噩梦了?”
他的头在她肩颈间轻点。
“能不能陪陪我。”
顿了一秒,她无声的叹了口气,将他拉进门里,一路走进卧室。
他一言不发,高大的身躯在黑暗中显得越发挺拔,自动自觉地上了床,沉入棉被,被窝里还残留着她的体温。
隋心掀开另一边的被角躺进去时,他的手环了上来,声音也迎了上来。
“你被窝里好香。”
没有进一步的意思,纯属点赞。
撂下这句话,他就闭上了眼。
一夜好梦。
——
阅读品味的差异在第二天清晨再一次体现。
隋心在枕边放了几本书,很厚重,外面还用杂志纸包上一层书皮,很在意的样子。
这不得不引起好奇。
隋心醒的比较晚,已经九点多了,她还在被窝里寻求舒适的角度和姿势,懒懒的发出叹息,不愿太早结束睡眠。
直到耳边响起翻页声。
她揉了揉眼睛,看了过去,顿时惊醒。
钟铭正靠在床头,拿着她的枕边读物,面无表情的看着。
而且看那翻开的厚度,大概已经阅读过重要的地方了……
她一下子将书抢了过来。
“你怎么随便翻看别人的东西?”
钟铭静静地抬眼:“这套书有英文原版?中文版翻译的不太好。”
就这样?
看着他眉宇轻蹙的样子,隋心松了口气。
原来只是抱怨翻译得太差,所以读不进去。
可是下一秒,他就补了一句:“不过我大致了解了,原来女人是这么想的。”
说话间,那双眸子慢悠悠的扫过她的脸。
隋心哀嚎一声,将被子拉高蒙住头。
这件事直接导致了钟铭阅读范围的开拓,不到一天,快递就上了门,送来一套书,隋心起初没当回事,以为又是什么管理类的,直到她不经意的扫过那书皮,瞬间石化。
书皮上清晰的写着一串英文《fiftyshadesofgrey》。
钟铭翻了两页,目光就从书中抬起,勾起一抹笑:“要一起看么,我可以口译。”
——
美好的日子总是稍纵即逝,即使一天当四十八小时过,也会飞快的自指尖溜走。
隋心裹着厚厚的毛外套出了门,要赶着去给客户给设计图,需要当面沟通。这是个急活,于斯容为了还人情而给一个设计师朋友收拾残局。
隋心和客户用了一下午的时间沟通,直到客户满意,隋心揉了揉脖子准备打道回府。
直到出租车驶进小区,隋心下车,埋着头顶着风往前走。
不妨,一辆驶出的高级轿车却缓缓停靠在她身边。
隋心侧头一看,车窗缓缓摇下,露出一张讥诮冰冷的面孔。
“隋小姐。”
怎么,竟是钟政?
几年不见,钟政变化不可谓不大,越发深沉老辣,脸上写着“不好惹”三个字。
无事不登三宝殿,钟政一定是来找钟铭麻烦的。
“想不到在这里遇见你,好久不见。”
隋心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要走。
前几天听到钟铭讲电话提到什么签字,什么手续,估计指的就是工作上权利的交接,钟政八成是来要签名的。
钟政的声音却追了上来:“其实你的设计不错,如果你愿意,钟氏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隋心眉梢一跳,不提设计还好,一提就一肚子火儿。
钟政笑着补充道:“我是说,你卖给姚晓娜的那张。”
隋心冷冷的回:“请注意你的措辞,不是卖,是剽窃。”
“哦?”钟政反问:“难道你没有收钱吗?”
隋心噎住,她的确收了钱。
钟政继续道:“既然收了钱,就是卖。哪有花钱剽窃的道理?”
隋心吸了一口气,压着火儿,露出笑容时,声音已经平静无波:“钟先生,你真是我见过最无耻的商人,道理一套一套的,什么事在你这里都是正当的,都能洗白。不管怎么说,谢谢你们给我上了宝贵的一课,也肯定了我的才华。只不过一张图而已,我输得起,也玩得起,自然也拿得出更好的作品,战胜我自己。”
话音落地,隋心抬腿就要走。
钟政在她身后说道:“可惜,你缺了东风。”
隋心驻足,侧首。
只听他道:“要是早两年,你没和我那个好弟弟闹分手,他还能借钟氏的名气把你捧红,就算分了你也已经名利双收。现在复合了,他却一无所有,你空有才华,却出不了头。”
钟政所言非虚,姚晓娜借了东风,又有一张图,如今已经炙手可热,钟氏自然花得起钱帮她请枪手代劳。抢手即便才华出众,也没有背景没有靠山,苦无出头之路,比起遥遥无期的等待漫长的冬天结束,给人当枪手赚来的丰厚酬劳,则更实在更实际。
但隋心更相信,纸是包不住火的。
她捏了捏掌心,深吸一口气,本想回头反击一句,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此时此地,她说什么,都不如静等现实狠狠的打他们一记耳光来的痛快,尽管那耳光也许要很久很久才能等到。
若非在楼下撞到钟政,单单从钟铭的神情来看,根本看不出有人来找过麻烦。
钟铭笑容不改,姿态闲适,仿佛并没有受到任何打搅,也不知是火候到了,还是已将大哥视为路人。
反倒是隋心,恶心了一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