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阳光照在脸上,暖洋洋的让人有些想眯起眼睛。
郑璞刷牙的声音让白溪睡得有些不安稳,她把自己舒展开,懒洋洋的飘到洗手间找自己的牙刷。
郑璞瞥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的裙摆上。
有什么东西……隆起来了!
等等!裙尾那个拱起来的是什么!毛茸茸的!
他毫不犹豫伸手掀开她的裙子:“尾巴!你为什么会有尾巴!”
白溪眨了眨眼,嘴巴里满是牙膏沫子:“因为萌。”
她的裙摆下面凭空出现了一条金黄的长尾巴,不时的还摆动一下,郑璞看着有些熟悉,忽然想起来那是她昨晚伪装‘身残志坚的科研人员’和他出去散步时,看见的院子里狐狸犬的尾巴。
郑璞想了想,一拍脑袋冲回换衣间,拎了条蓝白条纹的胖次兴冲冲的回来:“把这个套上!”
白溪看了眼,把裙摆拎起来,蓝白的胖次上有条柔软光洁的尾巴在摆来摆去:“这样?”
两个变态在一起,有时候会意外的合拍。
“唔,没有腿穿胖次会有些奇怪。”郑璞想起来自己忘了漱口,急急忙忙地举起漱口杯清理干净,然后疑惑的看着她把玩着自己腿间的尾巴:“这个你都能幻化出来,为什么不还原你的双腿呢。”
“那会让我忘了自己不是人类。”白溪淡淡道:“如人类一样正常的走路,如人类一样正常的生活,甚至会试图融入进去,很可怕不是吗?”
“为什么会这样想?”郑璞不解道:“非要把我们之间的界限划得清清楚楚?”
白溪随手一抹弄掉牙膏沫子,皱眉道:“因为我的时间轴是静止的啊。”
郑璞愣了下,忽然别过头走开:“我去做早饭了。”
他走到厨房,从冰箱里取了两枚鸡蛋,随手磕了一个到碗里,盯着碗中晶莹的蛋液发了会儿呆。
“我说……”白溪冷不丁的出现在他的身后,淡淡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2040年8月22号,”郑璞伸手又磕了一个蛋到碗里,等把蛋液都打匀了,突然想起来自己是要做煎蛋。
我在干什么呢。
白溪却没声音了。
“怎么了?”郑璞心里想着那就做蛋卷吧,蹲下来在柜子里翻面粉,一扭头却看见白溪把他的笔记本搬到餐桌那儿,噼里啪啦的敲字。
他有些忍不住好奇心,端着碗凑过去,却看见万年历写着今天是庚申年,丙申月,壬寅日。
“你真的是鬼么……”郑璞叹了口气,转过身拿起煎锅做蛋卷:“为什么还会打字……”
“与时俱进。”白溪盯着屏幕面不改色的打开b站继续补番:“今晚晚饭要早点做。”
“为什么?”
“今天是中元节,也是六十年一度的帝流浆降临的日子。”毛茸茸的尾巴在椅子后面摇摆,忽然变成了红狐狸尾巴的颜色:“妖怪们的盛典啊。”
白溪第一次看到帝流浆,还是在咸丰十年。
每一个庚申年的七月十五日,天上的月色里都会降临帝流浆,为各类妖物增补道行。
乾隆年间有个很有才气的文人,名为袁枚,现代的文青们都会念诵他的《随园诗话》,却少有人知悉他写的《子不语》。
那本《子不语》原本取名论语和道德经,写的尽是些仿《聊斋志异》的怪力乱神,但是对于成鬼不久的白溪而言,简直是建筑新三观的百科全书。
那时的白溪还不能正视自己的变化,三教九流的书乱看一气只求博得一根稻草让她攀住,看了再多却还是无可奈何。
一个人孤身游于世界,百十年里难以皈依,终在咸丰十年的中元节里看见那满天坠落的帝流浆。
“凡草木成妖,必须受月华精气,但非庚申夜月华不可。因庚申夜月华,其中有帝流浆,其形如无数橄榄,万道金丝,累累贯串垂下。人间草木受其精气即能成妖,狐狸鬼魅食之能显神通。以草木有性无命,流浆有性,可以补命;狐狸鬼魅本自有命,故食之大有益也。”——《续子不语》
那天夜里,无数的百姓在路边焚烧纸钱祭奠被英法联军戕害的亲人,乱葬岗里也有法师们超度无家可归的亡灵,积水潭和北海那儿全是盈盈漂游的莲灯,几千盏顺着水流依次散开,像极了缓缓绽放的烟火。香火的气息同那温柔明亮的烛光让人有些昏昏欲睡,深沉的夜色有些不同寻常。
那天她睡在玉叶纸折就的莲灯顺河而下,看着漫天的星光,却看见金色的明光在地平线那儿一闪而过。
紧接着是一场盛宴般的明夜。
她当时飞去山顶去看那从未见过的景致,心里想着下一次看见这些月华时,不知这些洋鬼子滚出去没有,哪想到第二年咸丰病逝托孤,转眼慈禧掌权,下一次帝流浆时,□□上国已名唤中华民国。
再一次时,又唤作中华人民共和国。
岁月如梭飞逝,她却被定在原处,容颜不改,看着众生颠沛流离,看着认识的人都生老病死,自己似妖非妖,再多的帝流浆都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