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如此,她又为何如此刻薄?
“你未免太小看他了!”夏侯尚损归损,必要时候还会跳出来维护曹丕的声誉。他并没有生任昭容的气,黑亮的眼睛中精光一闪,他当即拍手道:“我们不妨来打个赌。”
“什么赌?”
夏侯尚像是早就思量好了,答得飞快:“赌阿丕会不会娶孙玪,堵他敢不敢拒绝曹公。”
任昭容迟疑了一下,又问:“那,赌什么?”
夏侯尚沉吟片刻,下了个中规中矩的赌注:“若是你赢了,夏侯尚听你差遣,肝脑涂地;若是我赢了,若是阿丕回来同你说了什么,你得答应他。”
这个赌约不怎么刺激,也无伤大雅。
“好。”任昭容想了想,左右曹丕也不会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现在他们之间甚至连话都没得说。毕竟他走时的态度那样冷淡,回来之后还不知变成什么样儿。
殊不知,她竟一时大意,被夏侯尚这个笑得一脸无害的少年给算计了一把。
打这之后,夏侯尚时常在暗地里提醒她,莫要忘记这个赌约,更不能反悔。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任昭容自然没想过反悔,只是见他如此神经兮兮,她心里也有些犹疑。
“昭容,我听闻阿丕就要随曹公的大军回来了,咱们……”夏侯尚试探着提了一句,他还没说完,任昭容即借故出了门,顺手拿起一个篮子往街上走去。
曹操大败张绣的喜讯传回许都,众人毫不意外,同时也企盼着大军归来。这几日里,夏侯尚极为兴奋,就像临过年的老鼠。他愈是激动,任昭容就愈是紧张。
她踱出门,瞥见邻居家的门大敞着,院中空无一人。脚下迟疑了一拍,就在这片刻的功夫里,孙权从屋里走了出来,像是要出门。
“孙君要出去?”任昭容顺口打了声招呼,见他点头道:“玪病了,我去给她拿些药。”
孙玪病了?
“孙女君的病要紧否?”
孙权轻轻摇首,随她一起走到街口,道:“只是肠胃不适,水土不服。”
他停顿了一下,又道:“许是前些日子吃面吃得多了些。”
原来是消化不良。
“听闻南方吃黍多些,在北方确实不太好习惯的,等你们回去时,孙女君也就不药而愈了。”任昭容心不在焉地看着远处一片新绿,最阴寒的冬天已然过去许久了,孙权他们也在许都停留了数月,不知还要多久才回去。
任昭容走在孙权身边,还不及他肩膀高,她听得上方传来一阵低沉的笑声,孙权说道:“就快回去了。”
这句话很快被鼎沸人声淹没,他们才走到许都的主干道,就见到前方摩肩接踵,似乎很热闹。
细碎的马蹄声层层叠叠,群众自觉地站在街道两边,让开主道,仰视着才得胜归来的军队。
人们目不暇接地看着一队一队的士兵从面前走过,竟也不觉得无聊,还一个一个地向后看去,似乎在盼望着谁快些到来。
孙权同任昭容都觉得这些普通的军士没什么可看的,然而他们一时被人群堵得走不开,还听到旁边的人议论:“听说曹公和虎贲营都在后面哩!”
任昭容闻之一滞,她四下望了一眼,然后轻咳一声,打算叫孙权从后面的小巷绕远路出去。她一咳,孙权就侧头看她,她一抬眼,却看见坐在乌驹上的少年,他一身戎装,神情漠然地跟着大军缓缓前进,不出多时就走近了这边。
她看见曹丕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藏。
不经思索地绕到了孙权身后,借着对方高大的身材挡住了自己。
……只是不想被误认为她也同那些百姓一样,眼巴巴地盼着他回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