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难道是用错药治死了人?或者是因为疏忽而耽误了最佳治疗时机?要知道,战场上最重要的就是时间,可能用几分钟的时间就能决定一个战士还能不能继续为国家尽忠,赵钦疑惑地看了看张强那副样子,却怎么都不觉得他是那种会因为粗心大意犯错误的人。
仿佛被拉进了遥远的回忆,张强并没有急着回答赵钦的问话,而是眼睛盯着手中杯子里不断旋转着的茶叶,回想起了以前的事情,脸上痛苦的神色让赵钦有理由相信,那指使这样一个优秀的军医退伍的事情,一定不简单,因此也不催他,只是等他愿意的时候再继续讲。
甚至赵钦有种感觉,在张强开口说出自己退伍原因的那一刻,自己将会与眼前这个年轻人产生一种特殊的缘分。
良久,张震终于缓过神来,由于自己造成了谈话的空档而有些抱歉地朝赵钦看了看,喝了口茶,长长的叹了口气,似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敢再次掀起那不愿提起的过去似的。
“我擅自用药结束了一个受伤战士的性命,那次任务我方人数很少,但大家个个英勇奋战,其中一个战士被地方炮弹炸掉了整个下半身,我们的医疗队赶过去的太晚了,当被发现时那位战士仅剩的上半身也爬满了闻到血腥味来寻找食物的巨型蚂蚁……”张强的脸色越来越白,显然,即便是对他这样已经见惯了生死的医生来说,那种场面也太过血腥了。
以少胜多的任务为了能够迷惑敌人,本就需要移动作战,这就加大了军医搜寻伤员的难度,虽然目前各种现代化的设备已经能够提供很好的定位效果,但防止暴露伤员位置给敌方这个顾虑,也会给医疗队行进带来不可忽视的阻碍。
况且见到平日里一个部队的战友出现如此惨状,难怪张强这种平时淡定至极的人也会流露出惊恐的神色。赵钦感同身受地皱了皱眉头,经过张医生的陈述,他的眼前仿佛也看到了那“半个”战士受万蚁啃食的画面。
张强顿了顿继续说:“那个时候医疗小队除了我还有另外两个人,一个是新来的护士,已经吓得呆在当场,而另一个比我有经验,是个老同志,他坚持用简易担架把那正忍受着痛苦的战士抬回营地再做治疗。”
仿佛再次进入思想斗争之中,他两道又黑又浓的眉毛紧紧皱在一起,“但我到现在还记得那战士暗中握着我的手,气若游丝地说‘杀死我’时的表情,虽然知道这是违反纪律的,可……”
突然,他猛地抱住头,整个身子躬了下来,在沙发上蜷成一团,痛苦地用手抓自己的头发,那刚开始端端正正戴在头上的白色医生帽已经被他扯掉、揉皱,并随意扔在地上,仿佛这件事情让他觉得自己根本不配当个医生!
看着张强往事重提仍抑制不住的悲伤,显然即便是退伍之后,战士的死也把他折磨的不轻,赵钦同情地长出了口气。
这就是医者父母心,既希望病人能够健康地活下去,又不忍心其经受根本没法忍受的痛苦,张强曾经的行为无关道德,也无论对错,其实对于一个铁血军人来说,与其治好后大半生忍受生活不能自理的屈辱,还不如死在战场上来的光荣和痛快,若换做赵钦,对于自己的战友他也会做出跟张强一样的决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