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惊讶,你早就有预感,不是么?”孔雀褪出一身华羽,也褪去了少年的模样,一身孔雀翎羽织出的华服惊艳无比,却失毫不损及气势半分。
那男人冷峻到极致、也高贵到极致,蓝色长发光华如瀑,仅以凶鸟头冠束起,凶鸟展翅,血眸厉红,仿佛随时都会飞出银环,择人而食。
黑暗而神秘,血腥而无情。
“三年之间,从破壳而至天阙,我虽深觉不妥,却总还心存侥幸。”姬惠微微垂下眼眸。
“我当然知晓,我的阿惠,喜欢我到无视掉所有的可能。”孔雀的微笑带上一丝恶意,“你知晓吗?阿惠,比在西岭更远的西方,有万里大漠,那有一种不会飞的鸟,遇到不开心的事情,就把头埋到土里,假装这样,就看不到了……”
“涂钦。”姬惠打断他,神色间似乎还有一丝不忍,他问,“现在,我再问你一次,跟不跟我走?”
孔雀的微笑瞬间一僵。
他当然知道,这是阿惠最后的极限。
这样的背叛与欺骗,你都可以忍受吗?
“是你跟不跟我走。”孔雀缓缓走到他身前,伸出修长的手掌,低声道,“我在夷山已经修好宫殿,如今,就差一个你了。”
姬惠缓缓闭上眼,过了数息,又复睁开。
“你会那么做么?”姬惠凝视着他。
“我当然要那么做。”孔雀的手指轻轻抚过他的眉心,“如今南荒天阙主力已经全灭,普通重天境的高手再多,也对付不了天阙强者,只我控制住南荒,让我妖族庇护你等,就可以将势力,推到中州夏国。”
“所以,你要去屠城了么?”姬惠问。
“肯定不会,我答应过你,不会再吃人。虽然从前的我是那么的喜欢人类。”孔雀用他带着诱惑的低沉声线在他耳边轻声道,“我只是要废掉稍微强一点的重天境强者,可能突破天阙的,都不能放过,然后,我们和人类,就能和谐的共处了。”
“这样么……”姬惠轻笑一声,“原来如此,便如此吧。”
他伸出手,似乎想要抚摸孔雀冷厉的面容。
突然,姬惠的指尖一变,轻轻向他脖颈点出。
那一指轻描淡写,温柔无比,仿佛清晨拂过指尖的轻雾,又如清晨黎明,从窗外投照到肌肤的第一缕阳光。
神寄于心,牵引识我,照见万物,昭明日月,经行天道,通达天地。
昔年轩辕黄帝遗留绝学,绝对是天下一等一的恐怖法门。
就如同这涿鹿一指。
孔雀早就防备,右臂瞬间化为羽翅,翅手接接,指尖在长羽上划出无数火星。
“我以为你如今已经筋疲力尽,无力再战了。”孔雀微微皱眉,低声笑道,“阿惠,我从来不知,你的神照经,居然比术法还厉害。”
姬惠微微摇头,捂住伤口,最后再看他一眼,转身离去。
无法形容的那眼,多少年后,无论孔雀何时忆起,那一眼凝眸,都让他心中恻然。
“阿惠……”孔雀低喃着这个名字。
他不能强行带回阿惠,那会逼死他。
还好,他还留下一手,还好,他如今的力量,还可以与受伤的自己同归于尽。
还好,现在的我有理由,不用亲手杀死你这将来的南荒之主。
阿惠,喜欢你,我从未后悔……你呢?
阿惠,我想和你一起走,你知道么?
阿惠,我做不到,我走不了。
阿惠,阿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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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惠沿着来路回去。
回过神来时,他已经停到一地,那间木屋的杂草在风中摇摆。
和他们离开时一样。
姬惠知道,他的心乱了。
他缓缓走进去。
巨大的鸟巢依然在那,里边摆放着许多漂亮羽毛。
孔雀喜欢收集这种东西。
墙上挂着各种兽骨装饰,还有数朵已经焉焉的小花。
还有那时孔雀给自己打磨好的鬼甲,自己在其上刻着公整的字句。
他轻轻念出:“今我被好,日月昭昭,山水如梦,天之厉亦不绝,其心千载万岁,百劫千回,共枕于飞——百劫千回,百劫千回……”
……阿惠,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啊?
……既然不识,那就别知了。
……一定是你喜欢我的话,是不是是不是?
……
……是不是你倒是说啊。
……抄一百次,再聒燥,抄两百次。
……残忍的阿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