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荒多山,山高万米也是平常,鹊鸟难飞,称为鹊山。
淮水切穿千里鹊山主脉,横贯南荒,进入片相对平坦的淮中盆地,造就了巨大的丘陵平原。
一到雨季,淮水泛滥,整个淮中大半都被淹没在水中,人畜成鱼鳖,所以即便淮中水土极易稻谷生长,每年也难留下多少食粮。
所以,每到雨季,南荒上下不但要防备妖族骚扰,还要上下一心,奋力防洪治水,才能免去饥饿之忧。
孔雀今日巡视了阿惠的所有封地,发现有三块较小村落已经被淹没,还有一天大点的镇子也是岌岌可危。
他想了一下,没有直接回去,而是转道向西南之处高飞。
开始只是一道羽翼,渐渐地,羽翼背后生出三对巨大无比的风翼,速度也极速从之前的一日千里,暴增十倍。
一路之上,越过无数高山冰川,来到整个神洲尽头。
这是一片由海中拔地而起的巨大山脉,也是神洲最高之处,终年冰川不化,名为天虞山,山高十数万丈,也是淮水之源,非是天阙强者不可以上。
对人族来说,这里是蛮荒险恶之地,但对妖族,却是可以安居之处。
孔雀在一座高山峡谷之中落下,此地名为夷山,虽是天虞山脉主峰之一,却属于外围,有峡谷水道如大地怒谷,带来南海水气,是以夷山虽高却也四季常青,鲜花满树,有若仙境。
在山谷之中,一树独立,接天连地,鲜花似火,仿佛要将整个世界焚烧殆尽。
昔日凤凰为大禹所灭,剜出南明离火神印,妖族虽尽力抢回遗骸,却妖魂四散,再难涅槃,勉强以桐木焚之,只生出参天巨树,庇佑群妖,是为凤枝。
悄然落在凤枝之上,长尾凤冠,五色点注,华羽参差,鳞交绮错,文藻陆离,夕阳晚照之下,有如披上一层金翎,华丽的让人难以置信。
不过周围的大妖小妖们毫不在意,纷纷在树上树下打起招呼。
“大孔雀回来了?”一只毕方跳过来围观,它独腿蓝羽毛、有红色的斑点点缀其间,白喙尖锐,仿佛一只立在树上的丹顶鹤,“听说大王在人族洗碗洗的很开心啊?”
“听说大王在人族追到一位美人,有没有能带回来啊?”一只雕鸮(大猫头鹰)转过头,打了个哈欠,“大王单身数千年的因由我们都知道,也不知道是哪位美人如此倒霉,落到你的手里。”
“就是就是,听说大王在人族表现的可好了,又是洗碗又是缝衣,晚上还带暖床,就差没有生蛋了。”一只长着四只羽翼的长蛇嘲笑道。
“要生蛋也不是没有办法,”一边的金翅大鹏鸟以一种玩味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兄弟,“带来凤枝来,取一点交合之气,别说有一对了,就算单人单妖也可生蛋,当年凤父不就是这样生下我们的么?”
孔雀懒洋洋地睨了一眼群妖:“闹够了吗?”
他神情轻蔑里带点不屑,优雅地梳理地自己翅上的羽尖,但就是一个轻巧的眼神,却携带着巨大到恐怖的杀气。
那是一种几乎让天空亦然被压低的沉重感,仿佛一只参天巨龙在云中伸头咆哮。
众妖的调笑几乎瞬间一滞。
那是绝世大妖天然辖带的恐怖威压,带着极其强烈的精神印记,稍稍弱小一点的生灵,甚至会在精神中留下巨大阴影,一见便只能瑟瑟发抖,连呼吸也会变成一种负担。
大鹏鸟微微眯了眯眼:“你实力已经恢复,为何还不回来?人间那么好玩吗?”
还是,真的喜欢上那个人类了?
“南荒乱局在即,我哪能轻易离开。”孔雀伸展着华丽的羽翼,轻声道,“山君将死,想传位于长子,暗中交待手下将领回南都,以防备其它儿子篡位,我已查出他们聚集时间,就是秋祭之日。”
周围的一众大妖皆郑重也来,大鹏鸟沉声问道:“你想在秋祭那日,将南荒头领,一网打尽?”
“当然不是,”孔雀梳理好翅膀,这才抬头道,“如今不是当年,若真要一网打尽,何必等到现在,要知道,虽然妖族势威,但加上你们,还是有数十天阙大妖,不比人族要少。但我们这些人,皆是数千年的道行,死一个少一个,轻易不能动用。”
“太过自信的后果,就是你差点死在艮宫,”一只青羽红尾灭蒙鸟道,“不能用的属下,和没有,有什么区别?”
“我还没死。”孔雀哼了一声,“惹不示敌以弱,如何能引来人族内乱,要知道一但有了外敌,他们无论如何深仇,都会一致向外,但我们只不要够威胁,他们不是很快就自相残杀了么?”
“那你要如何?”大鹏鸟问,孔雀不在时,他是众妖之首,虽然实力不差,但比之孔雀的凶残歹毒,就差的远了。
“灭蒙鸟,你的居所离南荒最近,便时刻监视人族将领动向,不用太刻意,只要造出你最近准备吃人就可以了,”孔雀目光淡然,“如果边关有急,那些将领还要回去,就如够让聪明人知道山君想召将领回都的打算了。到时,得不到王位的人,自然会焦急紧张,乱将起来。”
“你直接透露给人族不行吗?要绕这么大个圈子?”灭蒙鸟不解地问。
“那可不行,姬惠是何等聪明之人,一但让他知道我干这事,就麻烦大了。”孔雀立刻反对,然后又觉得这反应是有点过激,于是解释道,“体谅一下一只单身数千年的鸟,至少让我的幸福时光长一点。”
“你不是才三岁吗?姬惠可以给你做证。”一只麻雀拆他的台。
下一秒,它被一爪踩扁在风枝上,孔雀用爪碾了碾,在向旁边跳开,将爪子在树枝上蹭了蹭。
“真是一点尊卑都不懂了。”孔雀轻声道。
“你回来不止是这点事吧,否则只用雀鸟就可传递消息。不用亲自一趟。”大鹏鸟将那只麻雀从树枝里抓出来,放到一边,问。
“将天虞山的融水,从夷山处引去些许。”孔雀漫不经心道。
瞬间,无数凝重的目光落到他身上。
“当初可是你让我们堵掉天虞山流向南海的水路,让天虞融雪只向南荒流去的。”毕方鸟轻笑一声,“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若粮食太少,他们可能会向中州求助,又或者抱团向其它方向掠夺,总是会让南荒内乱生出变数,何况改河换道,于人族虽难,对于我等,可是轻而易举。”孔雀淡淡道。
却是如此,人族当年用息壤四处堵水,反而让河水更加泛滥,后来不得不开山劈石,挖河引渠,百般折腾,而妖族天生可以控兽,无论是老鼠又或者穿山甲螃蟹龙虾地龙兔子,却都是开山的一把好手,开条河引水,那真是分分钟的事情。
不过嘛……
背生四翅的鸣蛇嘶了一声,拖长声音道:“我怎么觉得,这个理由不是很站的住脚呢?”
孔雀优雅地抬起一只爪子:“做不做?”
于是众妖皆沉默下来。
“我为了你们,卖身又卖心,你们倒好,还挑捡起来。”孔雀神色一冷,“明日之前,也我把事情办好,否则,别怪我吃了你们哪个。”
于是众妖的目光一转,落到一只皮毛极其光滑的大白老鼠身上。
“看我干什么,不就是挖洞吗?”白老鼠抬了下眼皮,“还有其它事情?”
“派鸟兽盯住南荒大祭祀身边之人,不要直接去守大祭祀。”孔雀沉吟道,“那老头可以觉查到我的窥视,必然不是普通祭祀那么简单。另外,去查一支人族部落。”
“哪支?”大鹏鸟问。
“那部落是二十年前,从中州夏国迁移来的,如今居住在南都所在的华灯山东南方六百里的山谷中,”孔雀指出路线,“那是姬惠的母族,当年他母亲就是以一平民之身,入了南荒后宫,但我想,一定不只是如此。山君那老糊涂放着阿惠那么好的儿子不要,一定有其它理由,查出来,立刻通知我。”
“二十年前……我会去问那附近草木妖兽,到时给你消息。”一只黄莺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