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柔然终究是柔然。
几十代前,祖先们信仰他。几十代后,子孙们依旧会信仰他。
柔然是他们的神,是雄鹰,是羔羊,是草原,是天空,是昆仑……
柔然偶尔会留在这间大殿里,从昆仑上的山顶上,俯视茫茫大地,俯视他的子民。
对于大部分人类来说,这或许是一件十分让人激动的事情。
但对于柔然来说,同样的事情已经重复了太多太多年,他早已觉得无趣。
所以有的时候,柔然也会愤怒。这时候,科尔沁可能会下一场百年不遇的暴雪,腾格里可能会几十年不再降一滴雨。
这些年下来,柔然的愤怒的时候已经变得有些多了。
因为自从楚狂人率领众人来西北闹过一次之后,整个昆仑就安静的想一块石头,百无聊赖着……
现在想想,从那时候起到现在,已经过去多少年了呢?
柔然努力的想要回忆,却发现他的时间观念早已无法与正常人类相比较,于是只好作罢。
无趣的东西。
无趣的世界。
柔然这样想着。
不过谢小满的存在,显然为他的世界增添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这种有趣或许代表着某种危险。
不过不要紧,有趣,远远比生命来的重要。
柔然这样想着。
池水如镜,反射着柔然精美绝伦的面庞,以及微微上扬的嘴角。
……
……
这个时候,建康城乌衣巷谢府谢安的书房里,三人的谈话并没有停止。
谢小满看着沉默的两人,微微笑了笑,抬手拢了拢耳旁的碎发。
“当然,我并不认为那个柔然当真是什么神明,在我看来,他可能只是修为太过高深,所以在西北昆仑一带特别受景仰而已。修行这种事情,原本就有依靠信仰之力来进行修为提升的人,我想,这个柔然应该就是如此的。再说了,就算是他真是神明又怎么样?只要是存在的东西,就已经有被击破的办法!”谢小满底气十足的道。
“柔然那头,恐怕没有那么简单。”谢安思付着问桓温道,“元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那征西军中,是不是有一位参加过二十多年前那件事情的人?”
“安石公记得不错,那人叫做薛子承,如今还在我们征西军中。”桓温点头道。
“啊?什么事情?”谢小满好奇的问道。
“那时候你还没出生,我还在整天Cao心为父报仇的事情,所以实际上的情况,我也不是特别的清楚。”桓温摊手笑道,“只是听人偶尔说过,似乎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但子承那家伙从来都不肯详细说,我也不好追问。事情似乎很大,但奇怪的是,平民百姓之中知道的似乎很少,安石公应该是清楚的吧?”
谢安道:“涉及到修行者的事情,我并不是特别清楚,只不过稍微听说些罢了。”
“修行者?难不成跟柔然有关系?”谢小满好奇道。
“是,”谢安道,“这件事情最初发生之后,朝廷内外都视为禁忌,谁都不该多提的。我那时候,在朝中做一名清吏,但因为年纪尚轻,地位也不如如今这个模样,所以家中长辈并没有多透露什么。但是,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当时的事情应该是发生在从宗院与柔然之间。那位薛仙师,那时候应该也是从宗院的一员吧?”
“安石公所言不错!”桓温回到道。
谢安点了点头:“那个时候,从宗院十分昌盛,不只是建康城中,整个晋朝的疆土,甚至中原地带,都有从宗院的一些分院的。到底是盛极一时,只是如今衰落了。虽然我并不大清楚其中的原委,但也觉得悲哀。”
谢小满听着只觉得稀奇,追问桓温道:“桓温,这么说起来,那薛大人现在退出从宗院了?”
“很早以前就退出了,应该跟二十多年前发生的那件事情有关系。”桓温微微蹙眉,“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我听别人说,子承原本也是个年纪轻狂之人,只是现在反而变得如此……温良了,呵呵!”
谢安道:“那件事情发生之后,从宗院至此撂倒了许多。原本全国性的组织,变成了如今只在建康城范围内还算有些影响力。我记得我小的时候,平民百姓都回去从宗院祈福的,如今除了皇家偶尔让那位院首大人出席一些仪式之外,那位老人家也很少再会露面了。从宗院的修士人数也少了很多,到底是大业凋零。”
说到这里,谢安略微叹息。
谢小满闻言挠了挠头,道:“从宗院的藏书典籍的确不少,但里面的人不怎么管外边的事情,似乎与尘世的交集只在于做一些任务什么的。这样的组织,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存在呢?”
听到这里,桓温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
“怎么?”谢小满被看的难受,回瞪一眼。
桓温“啧”了一声,抱着膀子道:“你问我们,我们问谁去?三个人之中只有你这么一个修行者,又是从宗院的一份子。这些事情难道不应该是你最为清楚的么!这回可好,连那位院首大人你都得罪了,这些问题让我们怎么得到答案?靠瞎猜么!”
“得罪了院首大人?怎么回事?”谢安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情,微微挑眉。
“啊……”谢小满尴尬的挠头,“那个、那个,也没什么了,刚刚好撞见了那个老头子,他说了些乱七八糟的话,我一生气,结果就顶撞了一下,结果……”
“既然是老者,你就应当尊敬,对方说什么你就听什么,哪怕是左耳朵进右耳多出也好,当面顶撞,着实不应该。”谢安皱着眉头训斥道。
“啊!明白了!小满下次再也不敢了!”谢小满怎么也没想到,自家安石叔父竟然会说出“哪怕左耳朵进右耳多出”这种话来,这不是让人作假么!谢小满忍不住偷乐。
桓温也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