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从小就跟牛羊生长在一起的人,巴克苏听出了不对,心口一紧,连忙加快了脚步。
“咩——”
小羊在叫,在这样的风雪中微不可闻,显得十分凄惨。
巴克苏心里急得不行,向前连冲两步,入目的画面,让他浑身僵直。
羊圈里,群羊们挤成一团,互相依偎着取暖。它们的大半截身子已经被埋在雪层之下,这其实是一件好事,雪层之下反而更加温暖。
可是,就在羊群外围的地方,已经有了几只倒在雪地中的羊。
小羊羔发出凄惶的叫声,低微又无助,茫然无措的发抖。
它的母亲似乎死去了,如果再不有所动作,它一定也会死。
一、二、三……
巴克苏看着倒在雪地中的羊群,心疼的不行。
他回头看了看自己已经被风雪埋没了一半的足迹,看着明明只在十余步开外,如今却已经完全看不到踪迹的帐篷,咬了咬牙,下了决心。
他要将剩下的羊群带回帐篷里去!
或许只能一只一只的抱,可如果不这样做,羊群必然会在今晚就被冻死大半的。
要是风雪停止也就罢了!可是这该死的风雪,哪里有停歇的迹象!
“柔然神!请您帮助我!”巴克苏低低的念诵,举步维艰的上前,先将正在咩咩叫的小羊抱起,又挑了另外一只身体小巧轻快的,一边一个,努力向帐篷走去。
他是受柔然神眷顾的孩子,并没有在风雪中迷路,很快的,他就找到了帐篷的大门。
“阿妈,羊冻死了三只,我怕他们熬不过今晚,所以准备把他们全都带到帐篷里。”
只是往那里一站,巴克苏身上带着的凉气,就已经让穿着棉衣的母亲打了个激灵。
“不!你年纪太小了!做不了这种事情!你老老实实的在帐篷里呆着,我来!咳咳——”病榻上的父亲听到了他的话,连忙挣扎的起身,却距离的咳嗽起来。
“阿爸!我已经是男人了,柔然神赐予我力量,让我在春天的时候打死了一匹狼,这就是柔然神给我的提示。我已经是家里的男人,总要做些事情!”巴克苏的眼睛亮亮的,拂掉白色的雪花,露出的脸蛋是黝黑中带着棕红的刚毅颜色。
“呼啸的风雪不必狼的爪牙逊色多少,你是家里唯一的独子,我苏察哈尔满唯一的血脉,不可以在这样的风雪中断送掉!”父亲虽然病重,却依旧威严。
巴克苏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那里有融化的雪水,是甜甜的味道。
他扶着腰间的马刀,挺直了腰杆:“正因为我是苏察家的血脉,更应该经历风雪的考验。这是柔然神给予我力量的方法,难道阿爸连我的这一份权力都要剥夺么!”
“巴克苏,这不是柔然神的考验,秋日就已经有了这样的风雪,这是柔然神的怒火啊!”母亲看着儿子的模样,又是骄傲又是心疼。
“阿妈,就算是面对柔然神的怒火,我们苏察家也要继续延续下去。若是柔然神带走了所有的羊群,我们怎么熬过这个冬天?”巴克苏的双眼漆黑的如同墨碳,闪着草原上星光一样绚烂的光芒。
父亲陷入了沉默,他知道,儿子说的没错。
“不!总会有别的办法的!”母亲双腿一软,伏地痛哭,“总会有别的办法的!我们可以祈祷!祈祷让柔然神将这场风雪停下来!他会听到我们的祷告的!”
“柔然神的眼中只有力量与鲜血,柔软与泪水,那只是没有水源的枯草,除了化作明年的肥料之外,不会有任何的作用。”父亲沉默片刻,重新开口。
他看向自己十五岁的儿子,目光坚韧而有力,似乎想要通过四目相对,就将自己全部的力量全都传递给儿子一般。
“巴克苏,你说得对,你已经是苏察家的男人,自然要经历柔然神的考验。永远不要像妇人一样哭哭啼啼,这是你成年之后,柔然神给你上的第一课。”父亲咳了两声,面色苍白,“去吧,我的孩子。你也是柔然神的孩子,如果你不够出色,柔然神自然会将你的魂魄消散。我的孩子巴克苏,你身上流淌着的,不仅仅是苏察家的血脉,更是柔然神的血脉!你要成为高山,将风雪都阻挡在外!带上你的烈酒,让柔然神的血脉沸腾吧!”
巴克苏狠狠的点头,不再去看苦苦哀求的母亲,大口大口的灌下了一皮袋子的烈酒,转身,重新步入风雪当中。
“柔然神!我的柔然神!求你救救我的巴克苏!”母亲哭天抢地,跪拜连连。
不远的高山上,有人看着这一幕,面无表情。
“主上,今年的风雪的确大了些。千山怒雪,要不要管一管?”
身后,有人发问。
被问的人伸出纤长的手指,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发出的声音是人间未曾有过的淡漠。
“与我何干?”
他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