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卖符之所以叫吴卖符,是因为他这辈子卖了许许多多的符篆,多到连他自己也数不清。
从少年时期开始修行,吴卖符也曾经向往过长生不老,向往过白日飞升,但随着年纪的增长,他逐渐明白了什么叫做天赋,什么叫做命数。
他开始明白,自己命格如此,胳膊拧不过大腿,自己也拧不过天命。于是他放弃了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开始老老实实的在从宗院的集市里摆了个摊位,每天写符篆、卖符篆,渐渐的攒了不少钱,娶妻、生子,过上了安详的日子,并也准备就这样安享晚年。
但每个人的心里都有野望。
这种野望,不论到了什么年纪,不论身处什么样的环境,它早就已经随着幼时的风光在骨子里生根发芽,不论怎样时过境迁、世殊事异,都不会改变。
除非人死了,骨子在土壤里化成了春泥,大概才会消逝殆尽掉。
吴卖符的骨子里也有这样的野望。
这个野望,他曾经在年少轻狂的时候挂在嘴边,在长大成人后埋在心底,又在认清宿命后,深深的埋到了骨子里,以为祭奠。
祭奠,自然不是忘怀。
偶尔,在午夜梦回的时候,吴卖符还会翻身坐起,拿起师门传下来的书籍,默默的去画后面那些符篆。
那是他无论如何也画不来的符篆,那是因为修为、因为天分、因为宿命的种种缘故。可是,这些东西,他看了无数遍,所以他认得出。
认得出,于是更加惊愕。
惊愕到了极致的时候,反倒陷入一种莫名其妙的平静当中。
吴卖符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她不过十六七的样子,模样算不上好看,而且有些瘦小,只是气度上颇有些……说不上好或是不好,只是感觉十分坚硬。并没有寻常女子的柔软,却也并非市井间强壮仆妇的粗俗。
眼前的少女,更像是一柄利剑,收在剑鞘里。却仍旧散发着隐隐的光。只是她很安静,很收敛,这种光芒,如果不仔细的去看,恐怕是没有办法察觉的。
她的面色有些苍白。似乎有病态,却依旧挺直着腰身,这就是一种气度。
而当她伸出右手,在半空中画出那道残缺不全的符篆时,就像是蒙尘的宝剑被拂去了尘埃,一道不刺眼却明丽的光芒,直直的击中了吴卖符的胸口。
击中胸口的不一定是丘比特,也可能是某种骨子里的野望,忽然被别人用这样的方式展露在眼前。
谢小满只画了一半便停止下来,她捂着胸口。轻轻的咳了两声。
灵气受损,她能施发出的实在不多。可是为了让吴卖符明白自己不单单画得出,而且真的能赋予它灵气,只有这一个办法。
她方才观察了很久,这个集市上中级的符篆其实并不多,甚至可以说是很少。
包括吴卖符的摊位上,只有初级的符篆而已。
谢小满用灵识探查了一番,如果没有猜错,吴卖符应该止步于此,中级的符篆对于他的修为来说。恐怕是没有可能的。
所以她显露了一手,不是为了别的,只是单纯的为了暗示下自己的意思,顺便震慑一下。倒也无妨
谢小满画了半张御火符,在吴卖符的眼前。
可是,有些出乎谢小满意料的,吴卖符看到谢小满的半张符篆后,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激动,反而平静着。异乎寻常的平静。
所以谢小满皱了皱眉头,再度咳了起来。
“姑娘你……不!姑娘您,请往这边移步!”吴卖符再度开口时,声音有些暗哑。
谢小满看到他的眼睛,里面一时糅杂了太多的东西,让她有些看不清。
“我没有什么恶意,也不准备在这里抢别人的生意,只是与吴大哥你有缘,所以想借着您的摊位,做一点小事情而已。”谢小满这样说着,时刻注意着吴卖符的表情,却发现对方一直平静着,看不出什么。
微微蹙眉,谢小满接着道:“那我就直接说,不耽误大哥你的时间。我手上有一些符篆,而且可以定期供应,既然吴大哥这里的符篆有些不够卖,想必是不会拒绝货源的。我需要的不多,一张初火符你卖两百钱,我要一百五十钱即可,剩下的五十钱,就算是吴大哥你代卖的费用,如何?还有,就像方才所展示的那样,我会一些中级的符篆,但是不多,如果有需要的话,咱们可以日后再商量价格。你看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