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转身,尹南歌冲到角落里郎霆烈的面前,一把夺走他手里正在吸的香烟,狠狠地捻在烟灰缸里,气恼地说,“郎霆烈,你要一直这样下去吗!这样的逃避就是你的承担和忏悔吗!”
看着还保持原来的姿势,却已经没有香烟的手指,郎霆烈呆了会,苦涩地笑道,“我不是逃避,我只是……无处可去。”
尹南歌愣了一下,刚刚还气恼的神情,又不忍心地松开了。
这时候是费芷柔吃饭的时间。自昨天郎霆烈和她谈过以后,只要他在,她就不肯吃饭、睡觉,哪怕他只是站在病房外看着她,她也是抗拒。
郎霆烈只能暂时避开,也只能在她睡着的时候,才能悄悄地进去,坐在一边静静地看她。
“好,就算是你无处可去,也不能总躲在这里抽烟!”看他萎靡不振的样子,尹南歌心里一阵酸痛,低喊着,“看你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谁会愿意看你!”
郎霆烈放下手,像是没听见尹南歌说的什么,呢喃着,“她说她恨毒了我。因为我不相信她,所以恨毒了我。”
好伤人的一句话……
尹南歌也没想到那样温柔的费芷柔也会说出这样伤人的话。
对于郎霆烈,她该有多失望,多怨恨!
虽然他该为做错的事情受到惩罚,可到了今天这一步,尹南歌更希望看到的,是他们能够在一起,能够拥有彼此最炙热的爱!
想了半天,尹南歌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只能低声说,“需要我帮你劝劝吗?”
“不用,也不要告诉她我最近发生的事情。”郎霆烈摇头,抬眸看她,“我想要的是她真心的原谅,也要她相信我不会再是从前那个愚昧无知的郎霆烈。我会用自己的行动去证明,而不是用什么去感动她……那不是我要的,也肯定不是她要的。”
“……好。我答应你,什么都不会告诉她。”他那样坚定,尹南歌只能同意。
可被伤透了心的费芷柔那样坚决,这以后的路,他该有多么难走……
走到门口,尹南歌忽然又止住脚步,更加担忧地看着郎霆烈。
“那件事呢?你打算怎么告诉她?”
郎霆烈疑惑地抬头,不知道尹南歌所指何事。
尹南歌顿了顿,说,“在R市发生的事,让她被赶出费家的那件……她现在的身体未必能承受得住真相。”
郎霆烈剧烈一震。
他没想到尹南歌也知道了这件事……应该是蒋甦告诉她的吧。
不过这件事他迟早会让所有人知道。这是他的错,而不是她的。这份清白,他必须要昭告世人,必须要还给她!
只是,不是现在。
郎霆烈无法想象,若是此时再让费芷柔知道那件事是他做的,她会怎样……肯定任何转寰的余地都不可能会有了!
不能是现在……
先让她重新接受自己、相信自己,先让她回到自己身边,等她成为他的妻子,他再慢慢地告诉她……这是他能想到的将伤害降到最低的办法,也只有如此了。
“南歌,先帮我保守秘密,我会在适当的时候告诉她。”
等尹南歌走出房间,郎霆烈又点了一支烟,愣愣地直到全部抽完。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他才站起身来,准备去费芷柔的病房看看她。
虽然知道她还是会不理他,只要他一开口,她就会厉声让他离开,他还是要去。一直去,坚持去。哪怕什么都不说,只是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她也好。
经过房间的洗浴室时,郎霆烈停了下来。
他想起刚才尹南歌说的话。
人不人,鬼不鬼……
他知道自己此时的样子肯定颓废、憔悴得要命,可他已经好些天没有照过镜子,没有看过自己的样子了,到底有多狼狈、多难看,他也不清楚。
走进洗浴室,看到镜子里头发蓬乱、眼圈发青、面容枯槁又满脸胡茬的男人时,郎霆烈自己都吓了一跳。这哪里还是那个气宇轩昂、俊朗挺拔的郎霆烈,简直都快成了一个糟老头!这样一个像从垃圾堆里爬出来的人,又有谁愿意多看一眼呢!
打开助理送来的行李,郎霆烈拿出剃须刀,认真地刮掉脸上的胡茬。准备洗脸,想了想,干脆脱掉身上的衣服,打开花洒,从头到脚把自己搓了个遍。擦了润肤露,又重新换上干净的衣服,虽然镜子里的男人依旧憔悴,也瘦得脱了相,但至少能看得清眉眼,至少干干净净的了。
揉了揉脸颊几乎快要僵硬的肌肉,郎霆烈对自己扬了下唇角。可是那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让他自己都看不下去。
他竟然连笑都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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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院部第十层。
电梯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挺拔高大的男人。
他穿着一件浅灰色的高领针织衫,外面是黑色的短款立领皮衣,简单利落帅气。一条浅色休闲裤更是将他两条匀称的长腿显得更加完美。宽厚的肩膀,笔挺的脊背,窄而有劲的腰身,从上到下倒三角的身材比例,堪称完美!
而他刀刻般深刻立体的五官更是让人赞叹上帝造物的偏心。只是,那英俊如斯的脸上冷峻的气息太重,太浓,整个人像是笼罩在一片阴影里,让人看着不免遗憾或是悲伤。
与这份冷峻不同的是,他手里拿着的东西。
那是一盆小小的春兰。翠绿的三瓣叶,筋纹沙晕具佳。已经开花了,舌头洁白如雪,是一株上好的江南雪!
花开得正好,所到之处都散发着幽雅沁人的香气,散发着暖暖的春意。
来看病人,不拿鲜花或是水果,却拿着一盆春兰。原本就引人注意的型男,更是让人频频回首,注视着,直到他走进一个房间。
“不好意思,这里是病房,不能随便进来,你找……”
病房里留守的护士,看见有陌生人进来,赶紧拦着。
可仔细一看,她才发现“陌生人”竟然是,“郎先生!”
这一声不只是惊讶,也是惊喜。
从那天费芷柔转院来到市中心医院,郎霆烈跟着过来时,面容憔悴,胡子拉碴,一张脸沉黑沉黑的,几乎看不清五官。这里的医护人员只知道他个子高大健硕,却不知他竟有着如此非凡的长相,今天才得以见到清朗的真面目,惊呆了,也帅呆了!
郎霆烈微微点头,走了进去,正好看到费芷柔转过去的脸,不愿意看他的脸。
刚谈完时,她还有几分激动。而到了现在,她已经是冷到极致的神情,看他仿佛是透明人。
比起打骂,比起哭喊,郎霆烈更害怕她现在的样子,对他没有任何感觉,不会再爱的样子。
“医院附近新开了一家花卉店,看到有春兰,就买了一盆。”忍住心中窒息的痛感,郎霆烈故作轻松地笑,“我记得你喜欢这种花。”
以前在费家,费芷柔帮陆怀秋打理花草,用心最多的就是春兰了。这种花对生长环境比较挑剔,并不好打理,可在费芷柔的照顾下,它们总是勃勃地开着,散发着幽幽香气。
他把盆栽放在靠窗的墙角里。窗外的清风吹来时,便花香四溢。
“以前喜欢,不代表现在还喜欢。”费芷柔没有看花,更没有看他。一句话说得冰冰冷冷,也意味深长。
这个男人,即便是爱自己的又如何。没有信任的爱,就是一块易碎的玻璃,经不起任何的敲打!也许在不久的将来,也许就在明天,一个小小的误会,又会让他猜疑、让他苦恼……她无法想象在那时,他还会对自己做些什么,若没有别人“帮助”,他又能相信自己几分……
这样的爱如履薄冰,像是每天踩在高空的钢丝线上一样!
越是爱的深,越是痛的深。而她,已经太累太累了,不想再经受任何风吹雨打了,不想再继续一份令人绝望的爱了……
正在摆放盆栽的背影微微一颤,又若无其事地继续手里的动作。
她的话,他听到了。话里的意思,他也懂。
可他选择不听不想,只坚信着,她是爱他的。只坚信着,这份感情他一定要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