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节踩着岁尾鞭炮的一声裂响如约而至。
“我们得回主宅过年节。”今天的课程结束,在戚言堂有条不紊但却动作迅速的收拾下,戚简仪按住他合上的书本,口气认真。
主宅在皇都——戚言堂挑了下眉,不过专机不过一个多小时的行程,他其实没多大意见。
“年节那夜戚家各分家还有所有的姻亲也会到,你也知道他们今年主要是想见见你。”
听到这传统,戚言堂眉头不禁聚拢,都来——意味着场面隆重,意味着人特别多,意味着.....古离阙吃不饱。是的他一点没打算和古离阙分开过节。
“带你家小阙阙来吧,妈说了,宴后单独给他做宵夜。”看出了他的思虑,戚简仪翻着白眼补充道。
“小阙阙?”戚言堂声音微扬。
“呃.......他可比你可爱多了。”这是他妈的原话,戚简仪深以为然,只是此时眼珠子还是有些游移。
戚言堂双目微睁,被堵了一下,半晌才轻哼一声,霍然起身,睨了戚简仪一眼:可爱又与你何干?
抖了抖衣服,他走向停车场,觉得应该告诉古离阙可以停止往家里堆东西的举措了。
这应该是一年里面最光明正大能往家里储备食物的时刻,带着兜帽,粘着假胡子,身后跟着亦步亦趋的小陶,古离阙手里大包小包的膨化食品,纠结的思考是买烧烤味的,还是孜然味的。小陶抽搐的看着购物车里满当当的食物,无语的看着还在纠结的男人,心里咆哮着:这是打算过年回来肥十斤的节奏吗!你造你年后健身的时候一切都会报复回来的吗!
像是感受到小陶如炬的目光,古离阙有些尴尬的扯了扯帽子,转过来又一脸理直气壮的说:
“一年才过一次年!”
“可是你不是一年只吃这一顿。”小陶忧伤的望着天.....花板。
古离阙舔了舔上唇,哼哼着转过来,假装没听到她的话,然后手机响起,他把那包薯片夹在腋下,拿出手机:
“言堂。”他声音轻快,带着飞扬的喜意。
“....不是,”那头的声音微冷,顿了顿用更冷的声音说道:
“我是古绰.......”他又顿了下,然后道:
“爸有话给你说。”
听到电话里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古离阙就呆住了,怔怔的站着连夹着的薯片落地都没发现。
“啊?好好好...”他抿了下嘴,声带紧张的发涩,却马上发现他的回答似乎没被人听进去,电话那头一阵空白,心里微微失落,然一个更显低沉沙哑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
“小阙。”
“....爸。”他没出息的发现自己有些想哭。
那头又是一阵苍白的沉默,而后男人叹了一声:
“这个年,回家过吧。”
心尖猛地一颤,古离阙呼吸哽住,良久才有些无措的回道:
“我,我...可能.....”他要和戚言堂一起过这个年的,这是他们第一个年。但他爸第一次开口要他回去,第一次开口说那是他的家,他心里酸涩的不行,明知道自己没出息,却忍不住动摇。
“你要和戚二少一起过?”那头截断了他支吾的话语,在古离阙怔愣的瞬间他又道:
“别想了,二少这次一定是会回主宅,你们只要还没有结婚,你就没有资格踏入那里,戚二少再疼你,也不会为你破这个例。”
像是被人当头一棍,古离阙沉默了很久,久的小陶都有些忍不住上前半步想碰碰他问他还好么。他不记得自己怎么挂的电话,也不记得自己怎么说出的那个“好”字,他模模糊糊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他父亲打这通电话的最终目的,却固执的不肯深想。
他回过头对着小陶担忧的脸龇牙一笑,哼道:
“这两包我都要了。”
也许只是他想多了,他捡起掉在脚下的薯片,他毕竟是他儿子,也许父亲只是太久没见到自己,他们只是有点想念他了——牵出一抹笑,他努力为家人难得的牵挂得意着。
才在停车场走了两步,铃声又突兀响起,古离阙将袋子甩进购物车里,这回看了看来电,他下意识裂开嘴:
“言堂。”他轻快道。
“你买完东西了,我来接你了。”那人低沉磁性的声音含着惯有的笑意和温柔,“...我看见你了。”
古离阙不自觉张望,然后听到身侧有喇叭短促的鸣叫了一声,他蓦地转身,就见戚言堂推门下车。
“我有车的。”古离阙一边把东西塞进后箱一边抱怨着。
戚言堂轻笑一声,然后伸手在他腰间一抹,古离阙反应不及就见他把车钥匙扔给一旁满脸无语的小陶,笑道:
“这车先借你开两天。”
然后转回头,冲古离阙一眨眼:你现在没车了。
古离阙眯了眯眼,然后慢吞吞偏过头对小陶嘱咐道:
“你要记得给它打蜡保养,不要抱毛茸茸的东西进车厢......”他啰啰嗦嗦半天,直到小陶扛不住举手投降,哂笑道:
“是是是,我一定记得拿发/票,我就是个看车的。”她自我调侃着。
古离阙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
“得了便宜还卖乖,我这宝贝车子是我亲自参加的改装,从引擎到车盖都经过特殊处理,性能绝佳又降噪环保....”
戚言堂装完东西,合上车盖,一把揽过还在噼里啪啦向小陶普及“常识”的古离阙,推着他的背往副座走,笑骂道:
“瞧你这抠样,改明儿我亲自挑辆车改装了送给你,绝对比你现在的好。”
“我就要这个,没有比我宝贝更好的车了!”古离阙小孩子一样嚷着。
“是是是,你的宝贝车子蹭花一点皮我全单负责行了吧。”戚言堂帮他拉开车门,看着他做进去,然后才回过头对已经满脸迷糊的小陶笑笑,挥了挥手,他走向驾驶座。
“今年年节....”戚言堂还没说完古离阙就岔道:
“你要回戚家?”
他已经知道了啊,戚言堂偏头看了他一眼,颔首:
“是。”
“那正好,我爸也叫我回家。”他笑得一脸轻松,眯着眼似乎一点不在意的模样。
戚言堂微微一顿:
“你父亲?”古博,那个古离阙到南华十几年却一直装他不存在的父亲,逢年过节回应古离阙电话的永远是管家冷冰冰的声音:老爷正在待客,晚些打来。
如今居然转了性了主动要求古离阙回家一家团圆——戚言堂微微眯起眼。
“没准他们想我了,生了个儿子十年没见,想想也没啥。”古离阙一脸无所谓。
生了个儿子十年都不见,如今会想?古离阙自己都觉得他的话苍白无力,可他满脸固执,抱着微乎其微的希冀,那血脉连着的亲情并不是他臆想的。
戚言堂本来还想说什么的,却在见到古离阙眼里微微的乞求以后通通咽下了肚,他知道这人有多要强,打落牙齿往肚里吞,好的全抖落,坏的半声不吭...他很少谈论他的家人,估计也是实在没什么回忆可以拿出来晾晒。但这不代表他不重视家庭,天知道他太想要个完整的家了,那家里有父亲、母亲,他那不可爱的弟弟,后来还有戚言堂——可事实是,他只有戚言堂。
不着痕迹吸了吸鼻子,古离阙嘿笑一声:
“你知道我还有个弟弟吧。”
“你说过,说得不多。”戚言堂看着前方,专心开车。
因为能说的实在少得可怜,古离阙眼神一暗,转瞬又明媚起来:
“说起来他和你还是同校,你们见过没有?”
戚言堂半侧了下头,撇了撇嘴角,表情不言而喻,学校里能被他记着的人一定要长着三头六臂。
古离阙抿着嘴笑了下,渐渐不说话了,他看了会儿窗外出神道:
“我不是个好哥哥。”
“....他也未必是个好弟弟。”真是差劲的安慰,不过古离阙还是笑了出来,眼里的低落一扫而空,揶揄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