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个的疑问涌上心头,她却无暇去求证,整个人有些恍恍惚惚,衣服沾了雨水,黏黏的贴在身上很不舒服,拿起毛巾胡乱擦了擦,又找了衣服换上,眼瞧着时辰尚早,只能悄声上了床,躺下,却是翻来覆去一夜无眠。
等到第二日,天还未亮,她便急急的收拾妥当,特地换了一身男装,要走,赶紧的走,这是最重要的事!
然才刚出了院子,就见一行人骑着马浩浩荡荡的过来,为首的居于马背上英姿不凡的,除了皇甫谧还会有谁。
整个人一僵,随即倏的转过身去,手中的伞也故意压得低低的,生怕会被他瞧见。
马儿从她的身边经过,溅起了水滴点点,有几滴落在她的脚边,形成了难看的颜色,她低头瞧着,不觉的皱了皱眉头。
“姑娘,姑娘--”正在这时,客栈的活计却冲了出来,怀中抱着一个包袱,塞到了孟菀的怀中:“您落下东西了!”
孟菀一愣,垂眸看去,竟然是她一针一线为孩儿做的衣裳,当即便对着那活计道谢,然便是这一声,虽然清浅,却仍是让骑在马上的人整个人都僵住。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相似的声音。。。
他扭头去看,淋漓细雨下,一把伞挡住了他的视线,伞的下头,只能瞧见露出来的下半身,明明是男子的衣裳,似乎有些长了,下摆处绑成了结,松松的罩在身上。
他怔了又怔,不知为何,瞧着那道人影,他竟然有种动弹不了的感觉。
声音,是从那边发出来的吗?
他一下子跳下了马,目光只紧紧的望着那厢,似是生怕眨眼间就会消失不见。
孟菀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适才竟然大意,开口说了话,余光里瞥见那厢越发逼近的脚步,只觉得整个人都僵住了。
皇甫谧,皇甫谧透过声音认出了她来吗?
手中的伞向下压了一压,直恨不得将整个人都遮挡住,眼见着从那伙计手中接过了包袱,她倏然转身,头也不回的走。
只是到底慢了一步,在马车赶到身边之前,皇甫谧已经先了一步上前,一把就抓住了孟菀的手臂。
“等一下。”
这声音似是从天而降,直让孟菀的心突突的跳了起来,背对着身子,化了的雪晕成水滴顺着伞落下,有几滴落在后背上,她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怎么办?怎么办?
皇甫谧那厢却偏了偏头,只见伞面阴影下是一个略显瘦弱的身子,笼在一件宽大的衣袍之下,越发衬的不盈一握。
虽是男装打扮,可不知为何,他却隐隐觉得有些熟稔。
“请问。。。”他试探着开口,感受到手底有种想要挣脱的力气,他手指一紧:“请问一下,哪个方向是通往镇上?”
孟菀的手指一缩,手中的伞险些被风吹走,手臂被他握紧,感受到身后灼灼目光,孟菀咬了咬唇,逃无可逃只能回转过身子。
“不。。。不清楚。”她低声的开口了一句,只差将头缩到胸前,可饶是如此,皇甫谧的目光仍是一亮。
“菀。。。菀儿?”几乎激动的不能自持,皇甫谧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发颤,眼前的这个人,一身男装打扮,可是容貌,却是孟菀无疑。
他决计不会认错。
孟菀眨了眨眼,已经从最先的慌乱中回过了神,手不自觉的抚在腰间,她摇了摇头,唇角缓缓的勾了一抹浅笑:“公子,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皇甫谧哪里容得她逃离,手一伸,一把摁住了她的肩膀:“不对,你就是孟菀。”
力道之大,将孟菀手中的伞都掀开,雨点顺势就落了下来,打在两人的身上。
孟菀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公子,你认错人了。”
身子陡然一轻,身后突如其来的一道力气让孟菀往后退了一步,随之而来的,是一个低沉的嗓音似是从天而降。
“皇上,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一声起,两个人都是一愣,就连孟菀都呆住--大。。。大哥。。。?他怎么也来了?
孟君珩却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而后朝着身后的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些人会意,当即便将孟菀扶上了马车。
只余下皇甫谧与孟君珩站在那里对视。
“君珩,这是怎么回事?刚才那人,是菀儿?”
“不是,她不是。”孟君珩想都不想便否定了。
“你胡说,我看到了,她跟菀儿一模一样,怎么会不是她?”
“长得一样便是她?皇上,你会不会糊涂了?这天底下长的相像的人多了去了,难道都是她?”
孟君珩冷哼。
“那她是谁?”皇甫谧怎么可能轻易被敷衍,不依不饶的追问。
这倒是将孟君珩问住了,扭头望了一眼马车那边,帘子遮的严严实实,但是他似乎依旧感受到了孟菀的恐惧,不想见皇甫谧的恐惧。
他紧了紧拳头:“她是。。。本王的王后。”
一言起,所有的人都是一愣。
皇甫谧更是难以置信的重复着:“王。。。王后?”
“对,王后。”孟君珩点头。
皇甫谧忽然激动了起来:“你不要胡说了,她是菀儿,就是菀儿,怎么可能是你的王后,你。。。”
“因为她肚子里怀了本王的孩子,难道这一点还不足以证明?”
一言毕,皇甫谧整个人僵在了那里。
孩子。。。孩子吗?
的确,他与菀儿在一起那么久都没有孩子,他还曾经问过花久夜,花久夜说起,孟菀很有可能是当初为了救他而被疯马踢的那一脚引致不孕,那么若是这个女子有了孩儿,就不可能是他的菀儿。
当初他没有跟菀儿说起过,但是他却清楚的很,所以才会在长平有孕之后十分的欢喜。
然而此刻,他却欢喜不起来了。
他曾经开动‘孟菀’的棺木,否定了棺木里的人是孟菀的可能性,所以才会四下找寻,原本以为,可以找到的,但是到头来,却什么都没有。
到底,到底是他活该啊!
踉跄了两步,也不知是怎么的了,气血上头吗,整个人一颤,便晕倒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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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场初雪,却下了三天三夜,入目的全是白茫茫的一片,直刺的人目眩眼晕。
傍晚的时候才稍稍的停歇,却仍是洋洋洒洒的飘零散落。
孟君珩搬了暖炉与孟菀并肩坐在那里,望着外头的雪花,道:“你们的事我都听八殿下说了,没想到,那几个月,你过的那样苦。”
孟菀的眉心几不可察的颤了一下,随即微微笑,没有接话,而是扭头问道:“他。。。怎么样了?”
几个时辰前,皇甫谧忽然晕倒,孟君珩便让人将他安顿在了就近的驿馆,而孟菀,则是带回了西蜀的皇宫。
但是孟菀的心回来了,人却还在那里。
她担心,真的很担心他。
头一次的发现,这么许久以来,她不肯提及兰陵,并非是因为怨恨,而是因为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