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那随你。”稍一迟疑之后,她笑着握紧少年的手,软软回应。
“谢谢姐姐。”
两人相视而笑,却都笑得有所保留,又彼此没有看到对方的有所保留。
姐弟俩不着边际地聊了一会儿天,林禹辰就突然带着点不好意思地提道,“我刚刚都差点误会姐姐了。”
“嗯?怎么了?”宁妩停下正在削的苹果。
“我以为姐姐想送我出国,是因为担心我威胁到了姐姐——”他尴尬地揪了揪手指,眼神闪躲地瞥了她一眼,见她没有生气才道,“我知道的,只有姐姐是我的亲人,只有姐姐才对我好,所以我也会对姐姐好,我也不会伤害你的——你放心。”
“说什么傻话。”宁妩从容地笑骂了一声,水果刀不小心割到了手指上。
“姐姐!”
林禹辰连忙紧张地下床来。
“没事没事,你别紧张,手滑了一下而已——”
“怎么这么不小心,流血了——”
“我没事禹辰,你别担心,我去包扎一下。”
宁妩捂着手站起来,“你脚不方便,先好好休息,我待会儿还有工作,等有空再来看你。”
“嗯。”少年乖乖点头,眼神还是担忧地看着她渗血的手指。
宁妩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又突然回过头来,表情关切地多说了一句,“对了,禹辰,如果安娜来疗养院,你别搭理她,最好别跟她说话,她那个人的脾气,你是知道的,我怕她对你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
“好,都听姐姐的。”
宁妩这才放心的离开。
“姐姐,你等一下——”
少年突然出来到门口叫住她。
宁妩笑着回头。
“姐姐后天有空吗?”
后天——
宁妩笑意一僵。
“后天我的脚拆完线,我想跟院长请一天假,去u影大学校园转转,我想着那边姐姐应该熟悉,所以……姐姐会不会觉得很麻烦?”最后几个字,少年问得小心翼翼。
“怎、怎么会麻烦。”宁妩艰难地咽了口口水,面部肌肉都在微微抽搐,“后、后天是吧,我知道了,嗯,后天,就这么说定了,我来接你去母校看看。”
“谢谢姐姐!”
宁妩捂着受伤的手指走了。
夏田打了她几通电话都没人接,简直快被气得冒烟,又急吼吼开车赶来疗养院,结果就见到个鬼打墙地坐在正门大厅凳子上发呆!左手食指上还缠着棉纱。
“死二妞!”
夏先生爆炸的一声低吼,吓得宁妩一下子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心中立刻卧槽不停:糟糕,忘了正事儿了!
夏田怒气冲冲的手指尖儿都快指到她额头上:“你个蠢脑袋里面到底都装了些什么都装了些什么!都跟你说了三点,三点酒店见!造型师都等你两个多小时了你就跟人间蒸发一样没反应!”
“手机没电了。”
宁妩无辜地摊出自己的破手机。
夏田差点一怒之下给她砸了那个破烂货!
“明天换个待机时间长的!”
“哦。”
“你‘哦’个屁!”夏田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拉着她,“算了懒得跟你扯浪费时间,快跟我回酒店,niko等着呢,晚上‘云楼’有一场文艺汇演兼慈善拍卖,你必须给我去露个脸,认几个人,不准丢人!”
“不是,夏哥,我这手头还有急事儿——”
“有事憋着!”
“这事儿真憋不得,要闹出人命的——我朋友后天生日,我得去给他挑个礼物。”
“我让助理给你挑。”
“不行,他发现了会毒死我的!”宁妩恨恨地跺了两脚,又怕又恼的样子,跟经纪人僵持在车子前不肯走。
夏田简直服了,跪了,五体投地的跪了。
“我的蠢姑奶奶,你哪儿来得妖精朋友呀,还分得清你的指纹不成?”夏田觉得,跟了这个小网红,自己命都得去半条,见她还煞有介事地点头,他崩溃服软,“得,咱先回酒店,等晚上宴会结束了,我再亲自开车陪你去挑礼物好不好?”
宁妩还迟疑了一下,才勉强点头,简直快把经纪人气死。
“你说的,那一结束就走啊,潜规则什么的我可不认的。”她还蛮谨慎。
“谁他妈敢潜规则你啊!”夏田将她往车里推,扶着她一起坐在后座,“凉凉,您儿就放宽心去露一面,有本大将军在,那些个乱臣贼子没那狗胆,碰你一根头发丝儿全都杀无赦!你可得争气点,咱们的首战必须得闪瞎那些庸脂俗粉的狗眼!”
看来夏先生是憋屈久了,宁妩觉得有点委屈他,握了握他的手,乖乖地说,“嗯,夏哥,我听你的。”
夏田感动得不要不要的,就跟自家老闯祸的死孩子突然积极爱学习了一样——
“但我能不能求您件事儿?”
夏田一脸“老子就知道会是这样——”
“你给我找人盯着点林安娜。”宁妩说。
夏田挑眉:“怎么,撕逼撕到哥身上了?”
“唉不是。”宁妩皱了皱眉像是蛮忧愁的样子,“我、我主要是怕她再去疗养院骚扰我弟弟,小辰他身体原本就不好,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唯一的亲人就——”
她快哭了。
夏田连忙抱了抱她,也不能真的冷血无动于衷不是?人家都这样了,但却还是说道,“二妞,我总觉得你这事儿做得挺不厚道呀,论血脉,林小姐才是你‘弟弟’的亲姐姐,你担心个啥?人家姐弟见个面难道犯法啊?”
宁妩哭唧唧的脸一僵,一手假惺惺抹眼泪。
“你别装,老子看得出来!”夏田一把拉下她的手,表情探究,“二妞,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我总感觉你跟林小姐之间不是一般的私怨,你为什么不准她见弟弟?”
“我——”宁妩语塞片刻,小声道,“我还不是担心小辰被她的花言巧语所骗!那个小贱人最会说谎了!”
“你在说谎。”
宁妩没辙了,委屈地开始嘤嘤,“其实是因为,我,我有‘把柄’在安娜那个小贱人的手上,我就禹辰一个亲人,我不希望她在禹辰面前揭我的底,让我在弟弟面前抬不起头来——”
她这次说得可怜巴巴,又真流了几滴鳄鱼泪,夏田一时摸不出真假,又想着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儿搞得像欺负了她似的,只能讪讪地扶着她肩膀安慰她,把事儿应了下来,“好了好了别哭了,多大点儿事儿,她捏着你小时候的光屁股丑照啦?看把你给吓得,行,我找人盯着她,保证她没办法接近你弟弟方圆二十米好不好?”
“谢谢夏哥!”宁妩立刻破涕为笑。
“鬼里鬼怪的,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夏田给她擦了擦眼泪,警告,“待会儿宴会争气点啊,看我脸色行事,别老僵着脸,也别搞得自己跟卖笑似的,温婉中要不失矜持——”
“嗯嗯,我懂我懂。”宁妩蛮上道地点脑袋。
温婉中不失矜持?说得可不就是高级装逼!几年前她飞奔满世界塞情书的时候就已经点亮这项技能了!
现在掐着她心肝的是‘后天’啊,简直不能想,一想脑袋就要炸!
首先禹辰肯定是不能拒绝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那孩子留在身边就是个祸患,随时威胁着她半条命,在想办法将他送走之前,不能硬来;
其次凌美人那边肯定不能爽约,阿福阿美还等着她拯救呢。
然后童小言就更是没法儿推脱,那死孩子折腾起来简直……啧,宁妩想不想愿意去想!
最后童年,童年就更不能失约了——那活生生是条命哪!
……
思来想去,头都想炸了,宁妩也没搞出个所以然来。
要不假装生病?
不行不行,这不行。
她立刻自我否决了。
她要是在这个关口一“生病”,岂不是作茧自缚地将所有火力聚集到了一点吗?
不不不,不能找死。
她又思忖了一会儿,脑细胞都不知急死了多少。
“酒店到了。”
夏田牵姑奶奶一样将她牵着下了车,直奔酒店顶层。
宁妩沿途都还在想着“后天”,拼命要想出个万全之策来。
却——
她自以为心机都绞干了,杀完这遭备战那遭,活得可苦可操心,却万万没想到哇,等不及后天放雷劈死她,老天爷今晚就给她准备了一场“大戏”!
简曰:“热身运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