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生心高气傲,只想找到那个可以让他仰而视之,奉为妻主的人,酒屋外偶遇,他只道她是个不同于其他女子的人,直到她偶然间道破“迷雾”玄机,才让他心生恋慕。
可那时他也仅仅只是恋慕而已,未曾想过要那么快便将自己的一整颗心彻底交出去,因为他也有迷茫,也有害怕,害怕自己将心送出去后,换来的却是凌迟般的痛苦。
他原本已经打算放手了,所以才想在这最后时刻让她唱首歌给他听,留作余生回忆,可她的歌,让他心里想要将她牢牢抓住的想法愈发坚定,他该怎么办?想尽办法耍尽手段将她据为己有?
手段这东西,他不曾真正地使过,只是用了点皮毛将她拐来了这里,他若真想使手段,别说她有一个驸马,就是她府里全是男人也能被他全部弄出去,可这样换来的,绝不是她对待他的真心,而他要的,便是她的真心,只是她的真心……
“叮……”轻轻的一声收尾,墨惜颜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尔后抬起头来看着对面的人盈盈一笑。
“我唱完了。”她月眸弯弯眼神有些迷蒙,氤氲着浅浅的水雾,原本白皙细腻的脸庞透着胭脂一般的绯红色,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害羞的。
双眸一闪,苏颜歌怔愣回神,缓缓地收回目光,他在半空中举了半天的手僵硬地放下。
因为维持一个姿势很久,且没有任何支撑力,他的手有些酸,有些不受控制,茶杯里的茶便荡漾出来许多,湿了他的手,更顺着手背滴落桌案。
“好。”他启唇回道,音色因为喉咙的肌肉有些僵硬而略显生涩。
缓了缓,他又道:“你唱得很好。”声音比刚才活络了些。
墨惜颜有一瞬间的怀疑,她如果真唱得好,他何至于摆出这副像受了惊吓受了打击的表情?难听便难听嘛,有什么不好说实话的,有必要说谎骗她吗?
不过想归想,墨惜颜并未将心里的怀疑表现出来,而是调侃道:“不难听便好,我真怕自己唱得难听把你吓着了。”
苏颜歌微微勾了勾唇,不置可否,眸里的光似深海里的水,绽着不知是黑色还是蓝色的光。
那光太过惑人,墨惜颜有些被他眸中的光亮震慑,兀自别开了眼去,心跳有些紊乱。
两人各自沉默着,一人脑中思绪飞转犹如流光,琢磨着自己该何去何从,一人眼神飘向窗外,看着座座伶人馆淡出视野,伶人馆里高挂的红灯笼里透出的光渐渐淡渺,心房在寂静的空气里重重地鼓动着。
画舫驶离了香河最为热闹繁华的地段,驶向沉寂的夜色里,琴案旁的青鸢公子沉吟良久,在反复思量了多次之后,终于决定站起身来,缓步走向桌旁的二人。
来到离桌子三步远的地方站定,他抱拳躬身,态度诚恳地道:“青鸢见过二位。”
突来的声响将两人从各自的思绪里拉回了现实,墨惜颜将目光从窗外收回,苏颜歌抬起头,两人的目光有刹那的交汇,但一接触便各自别开了眼,纷纷看向一旁躬身而立的人。
墨惜颜与这位苏颜歌口中名动香河的青鸢公子没什么交情,也不知道他此时摆出这般态度是打算做什么,所以她并未打算主动开口(和谐)交涉,而是等着苏颜歌自己主事。
眼角余光扫了扫墨惜颜,苏颜歌开口道:“青鸢公子这是做什么?”
青鸢直起身来,看了看苏颜歌,最终将目光对准了墨惜颜。“青鸢有个不情之请,不知这位小姐能不能答应。”
墨惜颜一听,愣了,怎么还和她扯上关系了?不情之请,她能答应他什么?真是奇了怪了。
眼含疑惑地盯着青鸢看了一会儿,她挑眉问:“不知青鸢公子所指何事?”
“青鸢一直自诩香河第一人,直到今日才知自己便是那井底之蛙,不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得听小姐一曲,青鸢恍然清醒。”青鸢侃侃说道,神色诚恳。
“青鸢自知小姐身份尊贵,而青鸢不过是香河岸边一介伶人,没有资格向小姐请教什么,但青鸢还是冒昧地想请小姐指点一二,告知青鸢如何才能精进琴艺。”
墨惜颜咯噔了一下,指点?她指点?她哪儿有那个才能?
“青鸢公子言重了。”她莞尔笑道,“指点二字诚不敢当,就琴曲方面而言,我远远不及青鸢公子的造诣。”
青鸢眉宇微拧。“小姐不愿意指点青鸢?小姐瞧不起青鸢的出身?”
墨惜颜眼角跳了跳,浑身的肌肉有一瞬的僵硬,“哪儿能呢?”
她勉强扯了抹笑,心里惊叹这些人的自我理解能力,总爱把自己的主观意识强加到别人身上。
虽然同为青楼出身,虽然同穿红衣,但眼前的这个人,她真的觉得比秋海棠差了不只是那么一点点。
不止容貌,不止气质,连性格也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