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龟和兔子赛跑。
乌龟一步一个脚步,兔子东张西望。就算乌龟到最后也不一定能赢,但付出的努力却有目共睹。
很多时候,世人看的不是一时的输赢,而是态度。
扶兰仙子看起来是个很沉闷的女仙,她没有什么朋友,她不懂得掺和那些风流韵事,她不无聊,因为她有很多事要做,不管是按部就班地修炼,还是坐在一旁专心致志地研究阵法符箓,都是一道令人景仰的风景。哪怕溯世仙子再是长袖善舞,左右逢源,她也不能企及半分。
扶兰仙子给人的印象既单纯又美好,仙君们觉得她美,那是因为她修为不错,脾气很好,最关键的是,旁人染指不到。至于女仙们,大概也是因为觉得她没有威胁,不爱凑热闹,搅不出云翻浪涌。
溯世仙子和扶兰仙子有一样的起步,可是溯世仙子三心二意,所求诸多。所以她放在修炼之外的心思更重。
两块石头一起化出人形,一起参透了天眷天恩的大道理,只是因为想法不一致,最终走上了两条截然不同的咱。她们确实是最好的姐妹,她们确实追随过彼此的步伐,可是到后来,溯世仙子放在修炼上的时间越来越少,她学会了和仙君们鬼混,学会了和女仙们争风吃醋,她变得很聪明,自以为看破了天庭的规则,反过来讥笑甚至利用扶兰仙子。
扶兰仙子的日子看起来很无聊,无聊到并不知道修炼是为了什么,她天性好静,也不喜欢斗法打架,修为再好,也没有什么大用,反倒是修炼过程本身很有趣,常常令她忘乎所以。她一直就是这样的,就算转世变成了万云渺,她也依然是最爱学习的好孩子。
溯世仙子学会了重色轻友,扶兰仙子却依旧一心一意。曾经穿同样裙裳的姐妹发生了分歧,扶兰仙子越来越不起眼,她却越穿越鲜亮。她招惹了不少仙君回来,把扶兰仙子逼得另辟仙府。扶兰仙子本来不懂得分辨情爱当中的忠贞与放浪,多亏有她。
如果没有溯世仙子的言传身教,扶兰仙子或许还不会那么讨厌凤华,不会讨厌到将红线扯断,了却仙缘。
而最讽刺的莫过于,扶兰仙子学会看透情爱之中是非黑白,却忘记了身边这位沤心沥血的好老师。
妙妙打量着溯世仙子的心,那颗黑色的心里,装载着莫虚有的仇恨,记录了溯世仙子从一介顽石变成溯世仙器的经过。溯世仙子抱着扶兰仙子的腿,哭着求她为自己修几颗通心灵玉,同时也承诺自己也会努力修行,不会让姐妹白白付出,可是到头来,她只修出了一颗,剩下的都是扶兰仙子慷慨借出的。
通心灵玉不能认主,是谁的,就是谁的,可是溯世仙子却生了邪念,想要霸占属于扶兰仙子的一切。她没有打算把那六颗通心灵玉还回来,反而是避开了曾经的那份亲近,演变到后来,竟是形同陌路。扶兰仙子每次与她说话,她都害怕对方提起这六颗灵玉的事情,她逃避。
她虚荣地领了神职,变成了溯世镜之后,那样的逃避就变成深重的恨意,她不知道成为溯世镜的过程会是那么苦,一层层地火炼水磨,令她痛得几次昏死,她突然想到,如果不是扶兰仙子那么大方地送了六颗通心灵玉给她,她未必会那么苦。
扶兰赫赫莫明其妙地失去了一个姐妹,多出了一个敌人。可是她却因为遗忘而浑然不察。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被凤族指认为下一代凤后的最佳人选,亦不曾知晓,自己变成拦了溯世仙子面前的绊脚石。
妙妙看着黑烟四溢的通心灵玉,一遍又一遍地体会着记忆里的怨恨与不满,越发感到自己无辜。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变成了罪人。
妙妙驱使着自己心口的灵玉,向那颗熏黑的灵玉发问:“既然你那么恨我,为什么要留下它们,你觉得无法承受的时候,为什么不放它们回到我这里?你这样想,不是很好笑么?所有的错都是别人的,所有的好处都是自己的,这怎么可能?”妙妙觉得溯世仙子是修炼途上练岔了路,把脑子给练坏了。
黑玉却尖利地叫着嚷着,仿佛声音大才站得住阵脚:“明明是你,是你,你把不好的都给了我,自己却在一旁逍遥快活,同样是石头,我的修为还比你高那么多,凤族却不选我,这没有道理。”
妙妙有些犯愁地纠正它:“你的修为从来不比我高,你说这些,都只是自己骗自己,既然我回来了,就应该物归原主,那六颗通心灵玉,我今天要带走。经过几世,我也明白了一些道理,或者说,这个道理也是你教给我的——唯有强者,始有方寸之地,想要在这个世上屹立不倒,就必须很强,强到可以保护身边的人,不让身边的人受苦。以前是我没做好,今天起,我得改。”
妙妙驱使着通心灵玉,围着那七颗同类走了一圈,一个金色的阵法渐渐显现,繁复的咒纹上,镂着七个阵心,妙妙自己的灵玉占据了其中一个空位,引导着流光飞舞。黑玉尖叫起来,散发着墨黑的魔障,而与此同时,溯世仙子发出了一阵阵刺耳的尖叫。
“扶兰,你说话不算话,你说过这六颗通心灵玉是给我的,你不能收回去。”溯世仙子鬓边的琉璃花突然迸得粉碎,一把露珠像撒豆一样飞溅开去,周围的黑雾渐浓,闪动的身形也渐渐定格,她的半边长发扬起,再落下,堪堪遮住半边爬满黑色图腾的脸。那是腾蛇的影子。
“女娲娘娘的腾蛇为何会在她身上?”天上云端传来了一声惊呼,雷公站在云上,差点掉下云头。他身边的白发青年却冷哼了一声。
“以她的性格,凡是好的都要拿在手上,怎么会放过腾蛇这样的神宠?只怕她是要放出腾蛇和扶兰仙子斗了。”白虎目光凛然却是盯向了阿木,他沉默了一会儿,忽地叹了一口气,“几十年不见,这小子的修为都跌到了元婴,啧啧,还怎么和人家打?溯世仙子可是上仙之质。”
“君上,那要怎么办?”雷公看向白虎。
“咳,我们能怎么办?总不能让我迂尊降贵和那畜牲战在一处吧?你还放得出劫雷么?”白虎抱臂而立,气定神闲,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放得出,可是要劈谁?劈他么?”雷公指向正卡在元婴初期等雷劫的赫连歌。他本来以为自己要被捆在秘境里几百年了,没想到白虎不知道从哪头冒出来,一把扯掉了他身上的禁咒,还给了解药,可是没等他高兴起来,脸上就先挨了一巴掌。白虎大人打人,从来看心情,看得出,这阵子白虎大人的心情很好。呵,任谁在桥头发汤一百年也不会好的。
“蠢,当然是劈那个贱人!”白虎大人圆睁的金瞳聚成了一条线,一瞬不瞬地盯着溯世仙子看。
“这!”雷公心头剧震,却是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正想着要怎么拒绝才好,白虎大人先舔了舔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