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明珠背对着棺材,根本不知道那棺材里有些什么,韩老板体贴地替她蒙起了眼睛,她就更不知道当时的情形多惊悚了。假哭也哭得费力,自我感觉差不多了,她才移开爹爹的手指,偷偷地回头看效果。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呆鸟……原来她竟那么厉害,把一院子的人都哭晕鸟。
小夜子坐在树枝上,一条腿搭着另一条腿,托起下巴表情严肃地想着善后问题。
此时此刻,只有韩老板一个人还是清醒的了。
他僵着膀子看向对面,任牙齿上下打架,嘴里发出“咝咝……咝”的声音。
他想说尸变,可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韩老板很迷信,迷信到不远千里从沧州赶去扬州给女儿订了一门娃娃亲,他坚信自己的眼睛,故而如今所思所见,已称得上一辈子的阴影。自那天夜宿山神庙之后就不好了,定是他无端端拉着娇妻在山神大人面前大肆宣淫,惹怒了神祇,一定是这样。
他想了很多,脑子里早变成了一桶浆糊,以至于小夜子跳下树枝,慢吞吞地背着手走到他面前,他也没什么反应。
小夜子打量着韩明珠这一世的亲爹,又再摇了摇头,凛冽的神色里掺杂了一丝不屑。
他跟着主人吃的是十方香火,自是一身清风浩荡,面前这个面白无须的儒雅中年人,却是一身的铜臭味,怪不得韩明珠也耳濡目染,沾上这样的坏毛病。
“你……”
韩老板在小夜子来回踱了第三个圈的时候,后知知觉地发现了他。他被唬了一跳,立即想到了那些邪门道士养小鬼的传闻。
小夜子朝着他满是讥讽地笑笑,轻轻地吹了一口气。
一层薄雾笼过,慢慢洗净院子里的污浊。
硬撑着屹立不倒的韩老板双眼缓缓合上,也跟周围的其他人一样,直直地倒下。
韩明珠张大了嘴,用力扶着呼呼大睡的爹爹,从牙关里吃力地挤出了几个字:“这都是……你干的?”
小夜子页起手,很潇洒转身地望向她:“你那套太蠢了,用我的方法会比较快一点。”
韩明珠的眼睛溜圆,似乎是生气了:“你为了五十两的小事,居然闹得那么大?你也太……”
小夜子风姿绰然地一扬襟,轻轻地哼了一声:“你那套不更劳师动众?放心吧,他们明天就什么都忘记了。”
韩明珠放开爹爹,指着满地摊尸的人们跳起来,大声道:“你把他们一个个都摆在院子里,明天怎么可能什么都忘记了?还有那个福伯……他,他不还停在这儿么?”
她壮着胆子要去看福伯的尸体,小夜子却适时施了一道障眼法。
他轻飘飘地白了她一眼,就什么也没说就昂首挺胸地走了。
韩明珠不敢离开爹爹,但又想跟着小夜子理论,折腾半天的结果就是,她撑着爹爹的身子,人都快被压成大饼了,小夜子也不肯再回头看一眼。
没见过这么讨厌的小东西!哼!韩明珠被气得不轻。
“喂!你回来!我抬不动他们!你回来!”
韩明珠气得跺脚,头发顶都快冒烟了,现在爹爹倒下了,娘亲也倒下了,管家倒下了,蒙雁姐姐也倒下了,还有左邻右舍都倒在了这儿,包括那福伯的儿媳妇,要是明天,明天……韩明珠想想都头皮发麻。所谓的解决问题,也不过是将时间定格而已,到时候该来的还是要来,该闹的还是要闹,该继续的还是要继续,这要怎么搞?
她急得像个猴子似的上蹿下跳,伸长了手臂却怎么也够不着小夜子潇洒离开的背影。
小夜子拿眼角余光瞥见她这一副窘相,原本有些躁郁的心情突然就大好起来。
这小丫头生气的样子倒可爱,他恶劣地勾起了漂亮的嘴唇。
他捏起手指,按在唇边,打了一个悠长的呼哨。
随着那一声呼哨,地上昏蹶的人们齐刷刷地站起来,闭着眼睛,右左转动,后来像是各自找到了归家的路。他轻轻打了个响指,人们便一个个行色匆匆地往四面八方扩散开去,转眼满满当当的院子里就走了个干净。
小夜子看人群疏散,又得意地打了个呼哨,像个小流氓似的晃了晃肩,而后甩开膀子大摇大摆地往别院走去。小明珠感觉身肩背一轻,昏蹶中的韩老板也站起来,急急忙忙赶向了书房。
她的手还悬在半空中,爹爹却自个儿跑得没影了。
她唤了一声:“小夜子!”即刻像个哈巴狗似的跟着了。
“你的法术真高!能不能教教我!”小明珠被小夜子炫技的法术唬得一愣一愣地。
“你想学什么?”小夜子其实挺累的,他的灵力消耗了一半,这时候已经小脸发灰了,手指也变成了半透明,不过死要面子的他非得硬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