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老板惊得脸都绿了。
韩家的堂堂大公子,在抓周宴上抓了个蛐蛐儿,难不成韩闲卿要斗一辈子的蛐蛐?这玩笑可开得大发。韩老板心间喟叹小儿顽皮,却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三生石常年立于奈何桥边,往来接触的都是死气沉沉的鬼魂,连生魂都遇得少,投胎转世之后,他虽记不得前尘过往,但对此等鲜活之事还保持着强烈的好奇,就像扶兰赫赫一样,对那些金银俗物也是格外上心。
众人哄笑着,都不知道要怎么安慰韩老板才好。
韩闲卿就是在地上捡了个砖板也比这蛐蛐儿强,一块砖板,好歹还能被说成县官老爷的惊堂木,这一只蛐蛐儿……哈哈哈哈哈哈……要是韩老板的宝贝女儿再下地捉个蟑螂宝宝什么的,那就更有趣了。
小明珠压力山大。
韩老板低头替小闲卿拍了拍膝盖上的灰,示意丫鬟过来把大案上雄赳赳气昂昂的蛐蛐儿赶走,小闲卿偎在他怀里,吧嗒着口水含糊不清地唤着:“妹妹妹妹……”
小明珠还坐在床上,安安静静地捂着个小袄子,在立起来的领子中间露出一张粉扑扑的小脸蛋。她脖子上挂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映得一双眼睛熠熠生辉。好看极了。
韩家这两个娃儿都是美人底子,只是都有点说不尽的呆傻,并不像韩家吹嘘得那么神气。
众人怀着看好戏的心情看小明珠,却隐约觉得小明珠脸上的鄙夷之意更甚了。
不对,小小年纪,哪学得会什么鄙视不鄙视?定是这娃儿早晨起得太早,这时候已经犯困了。众人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疑心是自己眼花。
乔氏看小明珠明眸半垂的样子,也以为她是困了,不由得轻唤了声:“珠珠。”
小明珠终于动了,她认真地用目光丈量了一下身体的长度与自己离大案的距离,然后才不慌不忙地挪动着两条小短腿,垂在了床沿边,她先抚了抚衣上的褶子,正襟危坐着像个小皇帝,四平八稳地样子令人觉得又可爱又可笑。
她并没有像小猫小狗一样地爬上桌,反倒是在抓周宴上摆足了架子。
而韩闲卿则竭力挣脱了韩老板的怀抱,撑住身子,扑在了大案边,眼巴巴地看着妹妹,小脸上洋溢着毫不掩饰的关切。
傻是傻了些,不过兄妹感情是天生的。众人瞧着,又不免心有怜惜。
小明珠开始抓周了。
她看也没看那些笔墨纸砚、长剑大弓之类的零碎,径自指了指离韩闲卿最近的东西,那是一幅画,画题为《江山广苑》,是扬州富商江大海送来的贺礼。
“哈,贤侄女果然好眼光,我这幅《江山广苑》图,虽不说是价值连城,但在这些礼物当中,也算出挑。”此图出此当世名家邱莫白之手,可谓万金难求,起码值个一万五千两,江大海这番话并不托大,这贺礼确实也是独树一枝。至于小明珠为何会选中它,看起来也是种缘份。
由来妹妹总是向着哥哥,自然是韩闲卿站在哪儿,她就指向那儿了。
韩老板松了一口气,小小的虚荣心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赶紧命人将画取来,放在了一边。
“啊……”小明珠抗议地挥了挥小拳头,忽又面不改色地指向了第二件事物,那个离韩闲卿远一点,可是他生怕再被爹爹抢了功劳,拼命卯足了劲往案上爬,一双嫩白的小手在那些杂乱无章的贺礼里抠了半天,终于拖了一件东西出来。
拿上来一摆,众人才看清楚,那是一个玄金的鼻烟壶,是前朝的藏品,价值一万二千两。
“这小姑娘,真是了不得。”宾客们的脸色已经有些变了。
“哼……”小明珠顾不得众人惊骇眼神,再又指出了第三件。
那是一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玉碗,中间还有一道裂缝,看起来极不起眼,但在场所有人都知道,那玉碗的底部刻着密宗佛谒,是求也求不到的祥瑞之物,拍卖起价为,一万两。
场面马上就炸开了。
“神童!”有人惊叹。
“是开了天眼吧,竟然这么灵光。”有人恨不得冲上去把小明珠抢回自己家。
“定是散财童子下凡。”有人现在就想烧香拜拜。
小明珠不慌不忙地从高耸如山的礼物当中,将自己心仪的物事一件件挑出来,足足挑了一个时辰之久,而识货的人都已经找不回自己的下巴了。
小明珠选出来的东西,都是最值钱的,市价一千两以上的,居然半件也没落下。
韩氏夫妇惊喜交加,当众抱起小明珠在屋里转了几个大圈。
小明珠呀呀地叫唤着,最后竟将手指,指向了哥哥。
哥哥韩闲卿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爬上大案,盘腿坐在了那堆礼跟前。
那小脸儿还是板正严肃,可是众人已经不敢再笑他了。能在那么多零碎杂物中间准确地找到妹妹想要的东西,这也是件非常了不起的本事,毕竟谁也不知道才牙牙学语的两个小儿究竟是如何沟通的。
小明珠慧眼识宝的故事,就此沸沸扬扬的传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