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延年手足冰凉冻在了原地。
他的拳头越来越紧,几乎可以听到骨骼磨擦的格格声。可是他又不能打女人。
男人三妻四妾何其平常,男人有两三个红颜知己,又何其平常,没见谁个是用这种事情来要胁的。好过了,好过了又怎么样?就算是怀上了孩子又能怎么样?只要他不也承认,那就是无媒苟合,他是男人有什么打紧?
至于霍大妈怎么许诺的,那是她的事,他就只喜欢纤纤一个,从来只有纤纤。
他目光晦暗,旋即冷光划过,仿佛一道夺目的剑芒。
“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我不过是成全你,你还想怎么样?”
第一次,他几乎是生疏的,两人躺在床榻上叫痛,他也是快不过一二三,没有经验,得来的都是难堪,偏生这样的难堪是发生在他和采玉之间,采玉和他好过了,就等同于将心里的神仙拉下了凡尘,他把自己装扮得再是完美无瑕也没用,采玉的温柔伪装一旦揭下,便能坦坦荡荡地跟人说,霍延年啊,他根本不行。
你还想怎么样?
“霍延年,你说过要娶我的,现在又去追那白痴。你别忘了,我可是你娘亲自选定的儿媳妇。”采玉气得嘴唇发紫,她这样说,便算是当众逼婚了。
流言蜚语从四面八方袭来,她却顾不得那么多,她本来脸皮就厚,小七看得没错,这一点本来就与霍大妈有八分相似。而这八分相似,却像是下在霍延年身上的降头。
霍延年气得一拳头砸在路边的石墙上,直砸得粉屑横飞,他冷笑起来:“你这般不要脸,我怎么会娶你进门?送上门来的女子多了去了,也不多你一个!”他看都不看采玉一眼便快步走开了,留下采玉呆立原地,落得孤身伶仃,一身的笑话。
采玉又哭起来,这一次却不同于之前的号啕,那声音极其压抑,像受伤的野兽那样悚人。
……
纤纤和小七一鼓作气,拐了几条巷子才慢慢打住。
纤纤的脑袋继承了扶兰仙子的一些特质,确实比寻常人的骨头硬些,但这样狠命地一撞,也不免会受伤。小七按着她在路旁的石墩上坐下,心疼地揉了揉她微微肿起的额头。心里却反复盘旋着三个字,傻丫头。
小七耍了心机,她是看到纤纤来了,才放弃挣扎反抗的,她本来只是想让纤纤与霍延年离心,可事情却向她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了。纤纤从头到尾,都没有认真看过霍延年,看来她真是只记得烤鸭,不得记人了。
傻丫头。她叹了口气。
“纤纤姐,那样的泼货,给她一耳光不就得了?何必伤害自己呢?”小七蹲下来,与纤纤面对面平视。
“我气不过,哪还想得那么多?”纤纤被她揉得狠了,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小七却在心里不怀好意地笑起来,暗道,原来石头也是知道疼的。
“下次不许这样,那些事我应付得来。”小七确实应付得来,这次是她自己不好,滥用心机。
“还有下次?那……那下次还是不要出门了,不吃那些桂花糖,莲子糖,薄荷糖,打糖,冻糖……什么的了……”纤纤一口气说了很多糖名。
“分明是舍不得。”小七老气横秋地摸着她的脑门,心里慢慢浮起了一丝异样,这种感觉转瞬即逝,但却在心底的最深处,刻下了一道甜蜜的彗尾,她发现,自己再也没办法向纤纤面不改色地撒谎了,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扶着纤纤的肩,与她并头坐下,想了好半天,才道,“不会有下次了,大不了,下次我们看见了也绕道走。惹不起,躲得起嘛。总不能一辈子不见人,对不?”
纤纤想想也是,但又担心得不得了,犹豫了良久,才学着小七的样子,忧愁地叹了口气:“小七,娘亲说,我迟早也是要嫁人的,可是我嫁了人,就不能和你时时在一起了,不能一起做这样的布娃娃,不能穿这样的衣服站在大街上叫卖,好些事情都不能一起了……那可怎么办?”
小七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可是纤纤猝然提到了,她却不得不想,一个荒唐的念头在脑子里转了转,突然鬼使神差地冒了出来:“不会的,大不了,你嫁人,我给你做通房丫头!”
小七说完,就觉得有哪里不对了,跟着,便在心底发出一声惨烈的哀嚎。
作孽啊这是,想她堂堂一代仙君,下凡渡劫投错娘胎也就罢了,怎么还迂尊降贵给这块蠢石头当起陪房来?她想象了一下洞房花烛夜的惨状,一股难堪涌上心头,跟着便是翻江倒海的呕吐之意。
她这一世虽是女儿身,但芯子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啊啊啊啊啊……